溪水边,水流娟娟,树影婆娑,在落日残晖下显得越发幽静宜人。水珠托浮着日光,整条溪水里仿佛流淌的都是金子。
可是,岸边的两人却与周遭的宁静格格不入。
白玉空冷峻锋利的如同冰山上的寒霜,花藤壶好似还在火中盘旋的凤凰。
冰冷的话犹有余音,炸得花藤壶又怒又惊。
恩公?要挟?
“你说什么?”花藤壶的眉眼立了起来,满身都是飙升的戾气。
“英雄救美,美人一定会爱上英雄么?水千沫并非俗人,她会感恩戴德,以性命回报你,却绝不会爱上你。那么在以后的日日相对里,你与她,要怎样相处?”白玉空垂下的眉目里寒光流动,闪着一点锐利的光芒。
“......”
“你救了她的命没错,可是她会中毒也与你......和我们有关。你,莫要忘记,这一路行来的种种蹊跷;也莫要忘记我们,你是谁。”白玉空的语气渐渐低沉起来,神色也颇为郑重。
“你是说......”花藤壶心思通透,他的脸色变了。
“我的预感总不会错,她还需要你保护,莫要让她为难,也莫要让她避开你!”白玉空以一声低叹结束了这次对话。
他背着手站在绿山白水边,背影有几分萧索又有几分凌厉。
藤壶的手握成拳,诸多的冲击交织糅合在他的心中,他的双目渐渐泛起血色。
郁郁之气再压制不得,花藤壶仰天长啸。
啸声中,人们惊讶回眸,群鸟惊飞。
当他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去看她时,千沫正半卧着,头下枕着卷成几卷的包袱。她的头发松散下来,有些垂在耳畔,大半披在肩头,只在发尾束着一根朴素的发带。她的肌肤白里透红,气色尚好,只是眼眸里含着点点泪光,稍稍用力就娇喘微微。
在她的对面,吴隐正手忙脚乱的喂她吃着汤水。越喂,老吴脸上的表情越惶恐,那汁水淋淋沥沥,已洒遍了千沫的唇边,脸颊,发梢,胸口的衣襟。
水千沫恍如未觉,只是含着浅笑,一口一口的呷着。
“对不住啊!我不太会干这个!”老吴的手都开始抖了,脸色看上去比水千沫还像个病人。
“没关系的,吴大叔好像我的外公!”她轻笑的眨了眨了眼,睫毛又细又长,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的浮动着。
“我来吧!”
花藤壶伸手去接吴隐手中的碗。他细长的影子覆在千沫的身上,绝艳的脸上带着能魅惑任何人的笑容,俊逸夺目得仿佛锦绣的花团。
老吴破天荒头一次,痛快的将碗递给了他,甚至还带着满脸的感激,“吃了这养胃的汤水还得再吃汤药啊!你等等,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目送他风风火火的去端药,花藤壶转回头来,却看到水千沫端详着他。
“怎样?花郎帅吧!”他故意挑起眉毛,唇边添上些邪魅的笑。
水千沫的肌肤泛起浅红的光泽,她的眉梢轻轻一抖,笑道,“好看!”
花藤壶眉眼含着笑意,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擦着千沫的唇,脸颊和头发,将那些汤水一一擦去,又细心的将手帕铺在千沫的衣襟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捧着碗,小心的将剩下的汤水喂给千沫。
喂过汤水又喂过药水,看着被那药苦的紧皱成一团的小脸,藤壶将准备好的几个酸甜的果子塞到她的口里。她看上去有些诧异,还有些彷徨。
小口抿着果子,千沫不再看着花藤壶,她的目光有些迟疑。
“藤壶......”不要对我这样好。她想说。
“怎么?难道,我也像你的外公?”花藤壶看得清楚,却故意轻抬眉毛玩笑道,其实一颗心在很慢很慢的下沉着。
千沫心头稍稍舒展,顺着他的话锋打趣道“不大像,你像我母亲,又美又飒的江北第一美!”
“噗!”花藤壶失笑,却牵得胸背、腰腿和全身一齐痛起来,他装作咳嗽掩饰了过去,掩着口的手放下时,一点笑容平静的很。
“是不是受了伤?”水千沫的眼睛停在花藤壶满手的绷带上。白玉空说她中了一种很轻微的毒,用到的几种草药都是藤壶去采的。可是,怎么藤壶的脸色这么苍白?手还受伤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千沫蹙着眉哀叹,什么小毒这么绵缠。
她的眉真好看,蹙起来时仿佛两道云碰了碰头。花藤壶目不转睛,瞧着她的脸痴了。
“藤壶?”千沫抬起头,怎么他今日这样怪。再仔细的看去,花藤壶居然穿着一件崭新的袍子,从头到脚都包的严实。
“你不热么?”千沫奇道,记得他是最怕热的。
“嗯?不热!”花藤壶终于回过神来。
“你身上可是受伤了?”千沫急急的追问,一对眼眸里全是担心。
这样冰雪聪明,怎能瞒得住她。
“没......少受伤!”他故意做出悲惨的的样子道,“为了找草药,我从山上叽里咕噜滚下来,被毒蛇追的满山跑,还被好多花枝子擦伤了手,哎!很惨呢!这会可真是疼啊!”他用袖子挡住手臂,只露出小半的手掌来,满脸的委屈。
千沫满脸的焦急变成愕然又悄悄的微笑起来,藤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讨巧,想来不会有太大的事。
她轻笑道,“将那些倒刺挑出来就不妨事了,这几日莫要沾水,很快就好了。”
“嗯!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等你好了要谢我!”花藤壶眼底藏着温柔,却故意讨价还价道。
若你知道我的苦痛,你的心会为我敞开么?
“好!”她轻笑的应着,眼中的涟漪慢慢平静下来,一丝一丝的淡去。
看出她累了。
藤壶沉默,轻轻为她盖好薄毯道,“休息吧!”
“嗯!”千沫的睫毛彷如贝壳般闭和,少顷,忽然又睁开道,“你在,真好。”
手心的伤处慢慢滚热起来,连心都是烫的。白玉空嘴巴毒,眼睛也毒,他看出他的畏惧,他花藤壶在害怕水千沫的拒绝。如果她真的拒绝了,他该怎么办?不如,就这样陪着她,保护着她,她也许会忘了那个人爱上他的。
爱上他么?藤壶自嘲的提了提嘴角,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自欺欺人的一天。轻轻摇头,不想了,想那许多也无济于事,至少,现在,她在他的身边。
他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那张脸平和的像一面湖泊。而毒发作时,那样的厉害,仿佛死了一般。
“怕么?”
“不怕,有你,有公子,有你们。”千沫闭着眼呢喃着。
“就像做了一场梦,是吧!”花藤壶笑道。
“是啊!一场梦!”昏沉的水千沫无意识的答着,终于陷入深深的睡梦。
只是,这一次那梦不再是死神的朋友,它是轻松的,温暖的,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