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祥瑞欢喜地,今日阴森修罗场。
从寺庙外面慢腾腾卷进来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弥散着,扩张着,渐渐将这大悲寺埋没。
屋内人忍着从心往外的骇异和一阵一阵各色臭气混合起来的古怪气味,大张旗鼓的找起尸体来。这半间快要被落叶埋住的小屋里立时响起了各种刻意压低的声音。
水千沫守在那尸体旁仔细的看着,两道秀眉蹙了起来。
“看出了什么?”一身酒肉气的白玉空,此刻是这间屋子里气味最好闻的人,他一靠近,立刻让千沫彷如回到了人间。
“公子,这人应是鹤嘴岭驻守的军官,他既然穿着全套盔甲离开营地,想来应是公务。既是公务,像他这样的人出行,身边定会有人随行。”
“不错!”白玉空颔首,“跟随他的人大概都死了,才会让这位致果校尉陈尸于此。”
“公子,这人的身份不简单,为何会死在自己的家门口呢?”水千沫的眼眸里带着困惑和少许凝重。
“的确蹊跷!”白玉空淡淡应道,他的眼眸深邃,望之,如临深渊。
“公子,找到了。”
两人刚刚站起身,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惊呼。回头看去,只见西侧的墙角,移开的落叶堆里。居然东倒西歪躺着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兵士的打扮,其中一个离另三人远些,面朝下,趴在地上。他们的武器或刀或剑都在手边,没有离开过主人。
将这五具尸体并排摆在西边墙下,随身的东西亦一一摆放整齐等待勘验。
白玉空紧走几步,低头去看,与之前那致果校尉一样,这四个兵士以前也曾是肌肤光泽柔韧的青壮年,现在变成了干瘪的,认不出面目的干尸。
半晌。
他才声音低沉道,“这些人死亡的时间几乎是同时!而且他们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死亡的原因是大量失血。”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很慢很慢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说别的,这五个人在一起,便是碰到什么猛兽劫匪也绝对有一战之力,不会束手待毙。可是,看这些人的样子便知,他们大约根本来不及反应,在毫不知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死于非命。
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同时杀死这么多人,还能毫发不伤的只取走他们的血?
吴隐大叔的黑脸变成了墨绿色,他小心的踢了踢脚下,厚重的落叶之下是夯实的黄土地面,虽然满是各色污秽却干燥的很,一点不发潮。
“公子,这里没血啊!那,那,这些人的血去了哪里?”
越来越冷的寒凉顺着每个人的脊椎骨慢慢的上窜,直爬到头顶,炸起了发根。屋外忽然有几只夜枭哀号着飞过,这听惯了的声音居然让这间小小屋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没有伤口,这血是怎么从身体里出来的?”
“一动不动,就这么让人将血取走,这几个人又不是木头人!”
“五个人的血可不少啊!怎么这里一滴都看不到?”
“他们的钱财都在身上,难道害人的不要钱只取性命?”
每多一个疑问,众人的惶恐便多了几分。
“莫不是,真的有妖怪?”终于有人缓慢又胆战心惊的提到了。
“妖,么?”白玉空微微合着眼,额间的第三只眼也似微微开启。
众人心里犹疑,死在这里的人都是不信有妖的。
有人低声的自语,“是什么?让这么多人丧了命?”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解不开这个谜题,这里的人今夜都难心安。
白玉空英挺的脸被晦暗的灯光打得平添了几分诡谲,他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眉头紧紧皱着。水千沫第一次看到白玉空的神色这么凝重。
到底是什么?
千沫心里也是惶惶的。虽急,她却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万事万物但行必有破绽,虽然眼前迷雾重重,没有头绪,也只是暂时无法窥破那破绽而已。
压着心跳压着呼吸,心头似乎也清爽了几分。
她细细的将屋子内的各种细节一一看过。视线忽然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上,慢慢走过去翻看,鸟羽、兽毛、杂草、死去的虫子、花花绿绿的蛋壳、动物的骨头,干枯的树叶和树枝,黝黑的树皮,凡此种种都是森林里常见的。可是,为何,就是会有那种既怪异又让人头皮发炸般的眼熟的感觉呢!
到底是哪里怪异?与这里的事情相关么?为何她就是本能的觉得危险。
水千沫脑子里仿佛掀起了狂风大浪,她只顾着出神,娟秀的眼眸都迷蒙起来。
花藤壶的心思分成了两半,一半思索着眼前,一半关注着千沫,眼看着她木木怔怔快要绊到那干尸的脚了还浑然不觉,立刻出声提醒道,“小心。”
水千沫骤然回过神来,才发觉就在自己的鼻子底下,赫然有五具干尸十只黑漆漆的眼洞盯着她看,距离近的能清楚的看出这些人牙齿上挂着他们最后吃过的菜丝。
她惊得倒退一步,脚后跟还是碰到了什么,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仰过去。
“千沫!”
火把摇曳的光亮和人们惊讶的脸孔飞速的从眼前掠过,耳朵里“忽”一声的轰鸣。在这这一瞬间,她的脑中白光一闪,仿佛有什么清明从那虚无中一现。
随后。
她闭上了眼,又睁开了眼。
身上摔得有点疼,她似乎平躺在什么不平的地面上。
一只手有力的托着她的头,一个声音冷冷清清道,“你怎样了?”
头顶的炫目之光合成一束又消弭成一团又弥散成毫不刺目的微光散在眼前,光亮的周边是几张关切的脸,有的慈祥,有的冷漠,有的俊美的彷如天人。
“我没事!”千沫呢喃,她还在试图寻找那飘渺得无影踪的清明。
她的目光无意识的略过一个人,另一个人,好像有一个人的目光与她一样,微微闪动着,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时。
门轻轻的响了一下。
“小哥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不要米袄了么?咦?姐姐,你摔倒了么?”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却不敢走进来,只是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门口向里张望着。
米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