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清亮的日光从两人之间透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两道影子,规矩的,安静的,与门两边墙壁投下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水千沫似是在避开那媚阳,微微偏着头,微微垂着目,“藤壶,你不觉得这鹤嘴岭军营很奇怪么?”
花藤壶鲜红的衣衫耀目的简直让自己也无法直视,他也侧着头,似在躲避,“这军营的地点么?”
“是。”千沫点头,“既不是在边界要害,也没有官家的矿藏盐井要守。小小的军营里,居然配有七品和副七品的将军五名,还要那么多士兵轮番当值,你不好奇他们在守什么么?”
花藤壶微微沉吟,脸色淡了许多,道,“虽然奇怪,却不该是咱们多管的。这里曾是大显先祖居住之地,保不齐有什么皇家的隐秘,探究下去,害人害己。”
水千沫点点头,光洁的脸上带了一点阴霾,道,“的确不该多事的,可是,这一路行来,我总觉得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大手驱赶,不知不觉间境地就变得险峻起来,眼下已近乎绝境了。我觉得得做点什么,哪怕是再寻常的事也得小心对待。”
花藤壶的神色郑重起来,眼神终于汇集成了一点,道,“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水千沫想了想,又摇摇头,道,“目前为止,还是一团迷雾,看不出所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希望能稍稍了解一点这个军营的隐秘。”
“所以,你就将我推给了吕成绮?”花藤壶上前一步,眼睛里满是威胁和嘲笑。
水千沫倒退一步,怯怯道,“别人再无机会,擅闯者杀无赦。再说吕成绮也是大美女啊!”
“砰”的一声,花藤壶的手穿过她耳下的发丝砸在千沫身后的门板上,将她吓了一跳,她的瞳孔紧贴着那只眼前的拳头,只敢嗫嗫嚅嚅道,“仔细手,仔细你的手。”
花藤壶被她兔子般胆小的样子气得笑了起来,又冷冰冰道,“水千沫,我会尽力去探听消息。只是,差事是差事,私心是私心。你的私心,我,不需要。”他的眼睛眯起,将里面的东西深深的藏起。
水千沫惊得心里一跳,抬头却见那人转身大步而去,看着他长长的影子拖曳到自己的脚边,她扶着心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
军营门口。
姗姗来迟的水千沫与其他等得不耐烦的士兵从白雪皑皑的兵营“下”到了鸟语花香的森林。
一整天,太阳从高悬,当空,到慢慢落下,直到天黑了。
才见到这些人回来,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脸满身的大包,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食物什么的也一点全无,都丢在路上了。
水千沫手也肿着,两只眼皮也被蛰到了,眼睛像两个桃子般被挤在一起眯成了一条线,看东西都不大清楚,还需要用手摸索着才能勉强走路。
她的眼睛疼,心里更是哀叹,什么命啊,刚刚进了林子,就有无数的马蜂围着她转,稍稍不小心碰翻了一只,立刻就被围攻了,还是几群,这真是什么仇什么恨呐!
被马蜂在林子里追了一路,也幸好他们准备的充足,将身体裹得严实,附近还有一条小溪能跳进去避难,要不然今天非得留下几个人在那里了。
找个食物居然能差点出了人命。
她一边哀叹,一边试着摸索回房,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娇笑,那声音悦耳的很。
吕成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会搞得这么狼狈,这么晚回来?”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关怀。
一个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的士兵,勉强拱拱手道,“禀,告,吕刺侯,我等今天也不知怎么碰到了马蜂,被它们攻击了一路才会弄成这般模样,能逃出性命没有折损已是万幸了。”
吕成绮“哦”了一声,立刻利落的命人拿过碱水,为所有士兵清洗伤处。水千沫也走到旁边的屋子里清洗。很快,大家伤处的灼痛减轻了些,肿也消了很多。
从屋子里走出来,千沫看到地上散放着几个空了的大木桶,人人都站在那里等着听吕成绮发话。
“我一向器重你们的能力,也放心将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况且之前去过森林那许多次都无事啊!怎会这一次这般不小心,弄得大家差点丢了性命?水姑娘这样像花瓣一样又香软又娇滴滴的女孩子家,第一次跟你们去就碰上这样的事,是你们的问题呢?还是她的运气不好呢!”
水千沫小心儿一跳,抬眼努力的看了过去。果然,士兵们的笑容都消失了。
吕成绮粉面含威,道,“你们办砸了差事,还害得那美人差点毁容,须得受罚!”
她字字句句不离水千沫,看似为她出头,其实是招恨还差不多。
果然,几道目光似嗖嗖的飞刀向水千沫的身上刺去,一同去的几个士兵各个脸色灰败,倒霉成这个样子还要受罚,一时之间人人都心有怨气。
一个士兵忍不住道,“禀刺侯,我们同往日一样小心谨慎并无差池,那马蜂之所以会袭击我们,其实就是这位水姑娘引来的。”士兵们言语直接,只知道自己不能白白挨打。
吕成绮眼睛闪闪,娇笑一声,道,“刚说要惩罚,你们就开始信口胡诌了。”
那士兵愤愤道,“不是胡诌,水姑娘的身上一直有股子香味,我们都闻见了,好多马蜂一直围着她转,最后才引出了其它的马蜂。”
“这么说起来,水千沫,你才是那个祸根啊!”吕成绮抚一扶头发,笑得森森。
水千沫眼睛上的肿胀已消得如核桃般大小了,她似平时般蹙眉,眉骨那片皮肤却是一阵阵的刺痛,痛得她只能勉力睁大了眼睛看向吕成绮。
“吕将军,千沫只讲三件事,其一,我是奴婢,与大人和伙伴是一路失粮而来,在林中山野里寻觅过吃食,并非什么事都不通的愚鄙之人。其二,千沫将自己随身所带之物都丢失了,现在所穿所用之物无一不是军营里的配给。千沫对将军感怀,却也奇怪那股香味从何而来,还需将军相助查证。其三,水千沫深知此行是与大家性命相连的紧要事,怎敢这样没个轻重,让自己也深受其害,损人不利己呢!”
她看向许灰和薛碧潭,谁知这两个“证人”却一言不发,鼻观口口观心的作起壁上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