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钟夫人又道,“算算日子,也快到中秋宫宴了,明日会有云裳阁的绣娘过来,做件进宫穿的礼服,再做几身秋装。”
轻妍应了声是。
“之后再去金玉轩挑些首饰。”
“……听母亲的。”
听到这三个字,轻妍难免有些怅然。
以她的价值观判断,卫子栩不算是一个好人。可是从卫子栩的角度出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的,是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塑造了现在的他。
她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她不能接受。
她的三观一直过于理想,不是容不下黑白之间的灰色,而是相信自己不会踏入那片灰色,可若是做了太子妃……
她双商在线,耍心思兜圈子的事也擅长几分,可是她不愿意做。
说到底,她和卫子栩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太子妃这事太让人头疼了,更何况这事完全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外。
穿越过来后,她一直在想一件事:如何钟夫人稳住后宅,从未想过日后她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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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母女二人放下筷子,正在漱口时,泽兰从外面进来了,“夫人,周氏她们过来了。”
轻妍吐出口中的香茶,拿帕子擦了嘴,暗自定了定心神。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为钟夫人清除异己,稳住在钟府后宅的地位。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空原主的固有印象,重新认识她将要面对这些人,找出她们身上的优缺点,以便日后加以利用。
已经有小丫环撤去了桌上的残羹,换上了新鲜水果和点心,又上了两盏热茶。
周氏还未进屋,轻妍就听到了她的笑声。
这笑声似乎属于一只黄鹂鸟,这只黄鹂爱极了她的羽毛和嗓音,以至于她这一生都在婉转歌唱,全然不顾旁人的意愿。黄鹂从幼时起,便收获了无数的宠爱和赞誉,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笼子外还有许多凶猛的飞禽。
自然而然的,她带着这种溺爱出的这种矫揉造作,从一个院子飘到一座宅子,从她的小院飘进了这间屋子里。
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水红色裙子的妇人,长相娇美、身段窈窕,就是周氏了。
自打进了钟府以来,周氏就一直深得钟千玄的喜爱。吃穿用度上,只要是钟夫人有的,周氏一定都有。
周氏进府三年内,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叫钟君骐,今年十五岁,是钟府的二少爷,九岁时就被钟夫人送去书院念书了;女儿叫钟轻羽,和轻妍同岁,是钟府的二小姐。
轻妍只觉得周氏的行为举止,像极了一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说得难听了是蠢,说得体面些是不谙世事,她哪里来的那么多复杂的主意?
她看向了周氏身后的孟氏。
孟氏算不上绝色,胜在五官看着特别舒服,加上她情商极高,将说话的艺术修炼得炉火纯青,竟然在钟府这么多性格迥异的人眼中,成为了一个谁也不讨厌的角色。
但是这么些年来,孟氏一直没有小孩。只记得有一年,孟氏已经怀孕九月,但是意外滑了一跤…………
具体时间大概是在,钟君骐出生前夕,再之后就因为身体受损,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
孟氏一向机灵,不知她有没有看出来苏氏的真面目呢?
苏氏看着柔柔弱弱,似一朵纯白的栀子小花,身上有几分读过书的温婉知性。她的女儿钟轻雅和她很像,一样的柔弱无害,礼貌且懂事,十分讨人喜欢。
周氏进了屋子,旁若无人般自顾自坐了下来,孟氏和苏氏跟钟夫人见了礼,坐到了周氏下首的位置上。
轻妍笑意盈盈,走上前去跟三位姨娘见了礼,而后站到钟夫人身侧,暗自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
苏氏有些心慌,稍显不安地绞着帕子。钟轻妍竟然死里逃生了,有人救了她一命?那她知不知晓谁是幕后主使?她心中乱成了一团麻,但没有显露出一丝不对,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轻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苏氏的伪装极其完美,若是自己不知道杀手的事情,真的会信了苏氏是个单纯良善的妇人的。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很有趣味。
周氏先开了口,“听老爷说,轻妍回来了。”
轻妍回了句客气的话,又听孟氏说道,“回来了就好,周姐姐也别再生气了。”
也别再生气了?
这话里话外都是她做了错事的意思,讨了周氏欢心不说,还重提了一波旧事。
果不其然,周氏脾气上来了,“既然回来了,就安生在府里绣绣花、听听曲,别再管那些不该管的事,免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钟夫人喝了口茶,将话悠悠道来,“周妹妹读书少,事情难免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阿妍帮你识规矩,在你眼中竟是这般。看来这好事还是不要做了,省得被狼反咬一口。”
“妍姑娘当初那姿态,可不是帮我的样子。”周氏又嗤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在这钟府里,敢横着走的只有我一个,妍姑娘可管不着我。”
轻妍表示疑惑,“横着走的不是螃蟹吗?”
不约而同地,这屋子里的人皆笑出了声。
周氏面色涨得通红,偏生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一气之下甩袖离开了屋子。
孟氏和苏氏见此,跟钟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也随之离开了。
紫苏见三人走了,让小丫环撤下了茶盏,打趣道,“夫人还担心姑娘在桐乡呆久了,变了性情,没想到姑娘还是跟从前一样,一样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钟夫人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不必理会周氏的话,阿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若再敢横着走,我就断了她的腿。”
“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轻妍看着钟夫人的眼睛,神色认真起来。
所以让我帮您做些什么吧,别再自己苦苦撑着了,她,也是这样想的啊。
钟夫人凝神看了她很久,叹了口气,“阿妍,这些事情你不用管。”
“母亲……”轻妍拽着她的袖口,语气软了不少。
“母亲希望你一直都是个小孩子,永远都不要见到这些腌臜事。”
“可是您也不能护着我一辈子不是,日后若是我成了亲,也迟早也面对这些事的。”
“罢了,”钟夫人做出了妥协,“明日早上过来,教你打理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