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县连下了好几场大暴雨,雨水氤氲,远处的楼房朦朦胧胧。
院子里的数盆盆栽被秦雅婷移到屋檐下,她将几盆兰花叶擦拭完,回头看了好几眼院门。
雨水渐歇,院门被推开,秦守低着头躲避雨水,几步就踏上了房檐。
“后面是谁啊?”
秦雅婷视力不太好,眯眼看向正往楼上跑的陌生男人。
秦守随意的抹了下板寸头上的雨水,“送外卖的。”
“哎呀,小木怎么天天吃外卖,年纪轻轻不好好养胃,年纪大了可受不了。”
秦守见她担忧的往楼上看,伸手把她拉回来,“别担心了,我们吃饭吧。”
秦雅婷的思绪被他拉回来,见他浑身差不多湿透,皱眉问:“你的伞呢?怎么淋雨回来?”
“伞给赵佐了。”顿了会,他不在意的说:“他住的远。”
秦雅婷不着痕迹的皱紧眉头,“他就比你远一站地,你.......算了,你去换身衣服,我来端菜。”
“嗯。”秦守上楼。
他上楼的时候,送外卖的先一步下楼。
“守哥,我先走了。”
“嗯。”
送外卖的人是老字号的服务员,他经常去老字号买煎饼,县城小,去几次就认识了。
秦守记得这服务员已经多次过来送外卖被他撞见。
他路过走廊时,舒木的房间黑着灯,另一间屋光线亮堂,门是关的。
他看了几眼窗子。
“你说小木是在干什么呢?好几天都没出门。”
吃饭的时候,秦雅婷有几分担忧。
秦雅婷在记忆里算了算日子,惊讶的说:“她都一个星期没出门了,上周你们搬来的东西是什么?她说要把隔壁屋改成工作室,屋里全搬空了。”
秦守边吃饭边就着缝隙回答,“我不知道。”
“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每天都有人来送外卖,有事就不能吃饭了。”
秦雅婷一琢磨,还真是如此,心里的那点担忧也就散了。
半月后,秦雅婷有些待不住,时不时路过楼上,几次想敲门都忍住了。
这天晚上吃饭,秦雅婷思来想去决定去楼上敲敲门。
秦守把碗筷一放,说:“我去看看吧,你接着吃饭。”
秦雅婷诧异了几秒,“行,那你上去看看,跟小木说话别太生硬。”
秦守嗯了一声。
舒木在临时改建的工作室封闭工作了半个多月,《鲸岛》是十月会展的主题作品,她只需要根据重生前的记忆将作品复制出来就行。
作品可以复制,可灵感却难以复制。
在泥塑的前阶段,她忽然觉得重生前的《鲸岛》就是一块垃圾,表面浮华,内里空洞,也不知道Adrian是不是福气享受的太多,连眼睛都昏花了。
这种垃圾,重生前他竟然还说绝。
绝个屁。
她的成品绘图改了五次,Adrian在电话那头都要被她逼疯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错药,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吹毛求疵。
她的专注,Adrian一直都很赞赏,有几个像舒木这样出身名门的大小姐还会专心致志的有自己的梦想?
只需要挥挥手,砸点钱,展会也能办成,无非是弄几个作品挂上她的名字就行。
可舒木不一样,每一样作品都是她日日夜夜创造出来。
敲门声响了好几次,舒木一脸煞气的将一桌子泥沙全掀到地上。
她猛地拉开门,脸上阴沉的戾气肆无忌惮的释放。
她的眼神太过阴蛰,光线晃过,更显得眼色泛冷光。
秦守一成不变的黑眸猛地一缩。
要不是舒木眼神太戾,光是看她的样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她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好些天没洗,脸上糊了好几块沙土,身上穿着深色格子围裙,裙摆上都是褐色的泥巴,她右手握着门把,左手捏着一把雕塑刀,刀口窄却锋利。
看了她手中的刀,秦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沉清晰的映入舒木眼中,舒木头微微一偏,手中的雕塑刀崭新泛光。
她眼睫一颤,想起什么,再次抬起头语气充满恶意。
“滚!别烦我!”
啪的一声,门重重的在秦守面前关上,带来空调刺骨的冷意。
他站在原地没立刻走,走廊的感应灯暗灭,身侧的拳头微微睠起,影子斜在廊檐上。
晚风很凉。
“小木关在屋里做什么?”
秦守回到一楼客厅,秦雅婷就问他情况。
他走到桌边,仿若无人的收拾碗筷准备洗。
“阿守?”秦雅婷敏锐的察觉出他的异样。
秦守端着碗筷走到院子里,从井边提着桶打水,根本就没理会随后跟来的秦雅婷。
秦雅婷蹲在他旁边一起收拾,看了看他的表情,再三斟酌后又唤了唤他的名字。
秦守洗碗,像是没听到。
秦雅婷有些发急,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喊了好几声。
“秦守!”
手臂横过来,一巴掌拍在秦守手中,手里的碗发出惊咋的碎裂声。
满院子骤然冷肃。
秦守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碗。
秦雅婷眼眶逐渐变红,手足无措的捡碎片,“阿守,妈不是故意的,妈.......。”
秦守抢过她手中的碎边,力气有点大,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手指,血冒出来,鲜红刺眼。
秦雅婷一颤,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阿守......。”
秦守收拾好碗筷,又将院子打扫完,秦雅婷还蹲在井边,情绪有点崩溃的捂着脸。
秦守走到她身边,“妈,我没事,我就是不想说话,我......我。”
话音说到后面有些着急。
秦雅婷急忙站起来,捂住他的手,“是妈不对,妈只是怕你又不回应人,妈不该发脾气,让妈看看你的手。”
秦守乖乖的将手伸过去,伤口很小,已经不出血了。
“阿守......。”
秦雅婷低垂眼皮,眼角细纹明显,“妈对不起你,妈做的一直都不称职,妈会改的,一定会.....。”
重复呢喃,周而复始。
院子里的蝉虫欢快的叫着,一墙之隔的巷子外还有小孩在打闹。
今年的夏季无比炎热,像往年的每一个酷暑一样平淡,却又不一样。
秦守低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