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聂娇兮乖乖听了话,敲了三下门,这才打开一个小缝溜了进去。
娇兮向来心细,今早聂怀独自在药房煎药,并且是多味,仍未假手于人,甚至没有惊动其他人,就代表聂怀有意不想让他人知道这个病人的存在,还颇得他的重视。
虚云盘膝坐在床上,虽是睁着眼睛,但其实他已看不清任何事物。
只听见一小阵开门声,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便知是药堂里的人来此送药了,而且还是个姑娘。
只是对方未发一言,这让虚云不明所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的眼前似乎站了一个黑影。
不等他开口询问,便被一只小手抬起右手,温热的药碗就到了他的手里。
“喝药。”这药效此刻可是正好。
声音清脆,稚嫩,倒比以往听到的声音顺耳多了。
“多谢小施主。”
他倒不急着喝药,只是开口询问。
“你知我不能视物?”
“嗯。”
“聂神医提过?”
“没有。”娇兮皱了皱眉头,怎么还不喝?
那她如何得知?
“那姑娘如何得知?”刚问出嘴,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神医身边的人必然也是精通医理,药性,一闻便知所治何症。
“不说也不防。”
此刻他更担心莫言、莫白的伤势,他们二人拼死护住,这份恩情他记得。
“不知我那两位朋友的伤势……”
话音还没有落下,虚云就感觉到手中的药碗迅速被人拿走,下巴也被一只小手死死地捏住,紧接着一碗药实实在在地怼进了他的嘴里,让他不得不憋着气咽下。
“咳咳咳!咳咳咳!!”
他竟被一个小姑娘灌药了,他何曾说过不会喝了?
也不怪娇兮粗暴,平时那些怕吃药的病人,娇兮的师傅和师姐就这么对待他们,耳濡目染,娇兮自然也学会了。
用她师姐聂明烟的话说,对待不吃药的人,不粗暴就是不行。
娇兮看着对方光光的脑袋,脑子闪过数十本医书,秃顶大抵是能治的。
“秃顶,能治。”娇兮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师傅的头发少了很多,再过两年怕是要和隔壁王大爷一个样儿了。
隔壁王大爷年轻的时候出过家,后来遇到王大娘还了俗,只是还俗之后这头发一直不长,数十年了。
想当初聂远刚搬到这里,王大爷知道他是神医,特来央求开个方子治一治,可聂神医觉得没有头发并无大碍,况且数十年都过来了。
再者出了家却又还俗,不长头发怕是该付出的代价,自有天意,聂远就没理会这茬。
可娇兮却记住了,并且看着自家师傅越来越少的头发,心中堪忧,生怕他似隔壁王大爷一般。
聂娇兮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虚云,“咳咳咳!咳咳咳!”
这话怎么说的,他一介僧人怎得在她眼中就成了秃顶?
乡野之地,着实有些没见识。
“咳咳!咳咳!”
话音刚落,嘴里就被塞了硬物,嘴里传来甜甜的果味,这个姑娘竟然在给他吃糖。
她以为他怕苦?
“……多谢。”
听声音这姑娘年纪应该不大,本想像叔叔一样,抬手拍拍对方的头表示感谢,却不想一掌拍下去竟然摸到了一个揪揪!
顺势还用手捏了捏,场面一瞬间陷入了尴尬。
任虚云前世今生,身份变化,都不曾揪着姑娘的头发捏了又捏,实在有失……体统。
娇兮抬眼看着头上那只一时不知如何安放的大手,很想问问对方想做什么,但是懒得开口。
反正又捏不坏。
虚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见对方没有说话,未免小姑娘以为他是坏人,便开口解释。
“恰好手麻,活动一下。”
娇兮歪着头,不作声,好似知道他会有下一句。
“下次莫要调皮把发髻伸过来,脏。”
娇兮正了脑袋,眼珠转了转。
这人说她头发脏呢,她听出来了。
“……”虚云,小姑娘怎得不说话了?
突然脸上被人狠狠地摸了一把,紧接着衣服也被人摸了一把。
“小施主?”她在干什么。
虚云纵使前世今生见过太多,也没搞清这个女娃娃是在干什么?
调戏?报复?
“尘灰说,它想你和做个朋友。“
你娇兮看着脏兮兮的小手,又盯准虚云的白衣,上去又是摸了一把。
“你也脏。“
“……”虚云,她还真是……
“师傅说,其他人的药,稍等片刻。”她现在该去晒药材了。
虚云点点头,“聂神医盛名远播,我那两位朋友就劳烦神医了。”
此次两人受伤严重,自己中毒入眼急需医治,怕是要在这无界镇耽误些时日。
无妨,反正已找了六年,余下半生接着找便是,耽误些时日不算什么。
“不知施主怎么称呼?贫僧法号虚云。”
……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走了?
虚云原本想借着话头向娇兮多打听一下无界镇的事情,对方却连个称呼都没留就走了。
他何时受过这般冷待?
虚云沉默了片刻,蓦地发现,他竟被这个小姑娘带偏了心思。
幕地笑出了声,“看来最近是累了。”
“小娇!“
刚要躺下睡一下,就听到门外聂远的声音传来,他喊了一句“小娇。”
也不知这是不是她的名字?
小娇,小娇,竟和她的名字有一个字重合,皎……月……
那一世,他还是南庆国的名声显赫的靖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功硕硕,权倾朝野,掌控南庆40万兵马,深得皇上器重。
南庆各大王府公子,豪族世家,无一不想与他结交,每每有些寿辰,佳节便借口邀他前去赴宴,妄图攀上他这棵大树。
而他多是懒得应酬,大多拒绝,而他素有桀骜不驯,嗜血残暴之名,即便拂了对方面子,撕毁请帖,对方也不敢背后置喙一句。
唯有一次,跟随他多年,曾救过他性命的部下娶了丞相府的庶女,邀他前去观礼,他应承的爽快。
只是那日他也不过是露下脸,和众人打了个照面,便随便编了理由闪了出去,躺在了一处假山上赏花。
初见她时,她是丞相府的小丫鬟,微弯着腰,低着头,守在丞相府嫡长女柳淑槿的身后。
模样清秀可人,恭顺有礼,不卑不亢,一看就是高门之家调教出来的婢女。
他本是匆匆一瞥,不甚在意。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原本站在岸上看着自家主子与人谈话的丫头,竟很没有形象的伸出一脚,狠狠地将本来下绊子的侯府贵女踢进了湖里。
他依稀地记得她把人踢下湖前说的那句话,“瞧把你能耐的,还想下绊子!”
他那次可真是开了眼了,心里啧啧称奇,身份都上不了台面的低贱奴才,竟把身份娇贵的堂堂侯府家的小姐踢进了湖里。
真是生平第一次所见,让他笑了好大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