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三人急匆匆赶回定国公府,开门的小厮一见面就直喊:“恭喜世子爷!”
楚怀瑾纳闷:“喜从何来?”
那小厮道:“恭喜世子爷身体康复!”
楚怀瑾逼视着他:“爷身体何时抱恙了?”
小厮疑惑道:“今一早管家派发喜钱,说世子爷如今回京身子已经彻底康复,值得庆祝。”楚怀瑾的脸色越来越黑,那小厮的话语越说越低。楚怀瑾一脚踹倒他,问道:“老公爷可在府?”
那小厮一骨碌爬起道:“在,在,今儿精神特别好,还在演武场耍了一会枪。”
楚怀瑾暗暗咬牙,这是拿他的糗事当乐子。脚下不停,一路到了二门问清了老公爷的去处就直奔书房而去。在书房门口他见着了十七口中的忠伯,老公爷的贴身长随,现如今定国公府的管家。
忠伯一头灰发,一身灰色棉袍,正一脸微笑地跟他行礼:“世子爷!”
楚怀瑾冷哼一声,进了书房。见老公爷靠坐在一把圈椅子内,边喝茶边眉开眼笑的看书,也不知看的什么竟让他如此开怀。楚怀瑾垂手肃立,喊了声:“祖父!”他即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对老公爷发脾气。
楚老公爷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最心疼的孙子挤眉弄眼地道:“来了,怎么不多睡会。昨晚过得怎么样?”
楚怀瑾满头黑线,试问有哪家的祖父会算计自己的亲孙子酒后失德毁了别家姑娘的清白?又有哪家祖父会嬉皮笑脸的询问孙子打炮爽不爽?楚怀瑾敛眉垂眼:“孙儿想问问祖父,昨夜为何要这般做?”
楚老公爷笑嘻嘻道:“为了证明给你的未来岳家看。”
楚怀瑾恼羞:“这种事婚后孙儿自能证明。”
楚老公爷道:“还为了安抚站在我们国公府身后的同盟。瑾儿,虽说皇上赐婚,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这事是长春侯的无奈之举。当年你出事,几次退亲都被婉拒是谢家姑娘的善心,也是长春侯府做给别人看的姿态,只是他们不曾想到你一去就是十年,生生把黄花大闺女拖成了老姑娘,就算后来想反悔也没人愿意触咱家的霉头,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拖着。只因当年长春侯的举动是想要博个好名声,也为了能跟咱们府攀上关系,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次你回京城,不管你这身体好还是不好谢姑娘是嫁定了,长春侯跟定国公府到底是冤家还是亲家却难说了。祖父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咱们楚家,等你结婚至少还得几个月,若你婚后一举得男,那定国公府还能在你手里继续昌盛下去。若久久没有动静,到时夺嫡之争不仅仅会发生在皇家,也会发生在公侯之家,那时府内不稳,影响的不只是咱们府,还有其他的同盟关系。当今朝堂形式看似平稳,若陛下再无子嗣,这局势瞬息万变,弄不好就怕要变天咯。瑾儿,你是咱们国公府未来的希望,祖父不得不把这事闹大,以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呐。”
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使得楚怀瑾无法再责怪祖父,他知道如今朝堂的云波诡谲,祖父为了家族呕心沥血,但仍是道:“那也可以用其他方法,怎么也不至于把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
楚老国公冷哼一声:“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等谢姑娘进门,纳她进府便是。不过是多张嘴吃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楚怀瑾不赞同道:“祖父,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咱们不经同意就毁了人家清白怎么也说不过去,总得给个说法。”
楚老国公大眼一瞪:“要什么说法?不过是一个厨娘而已,纳进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比她给别人做吃食来的享福?此事不必再提!”
楚怀瑾不赞同老国公的说法,暗道:在您眼里或许是能进国公府就是享福,在她眼里却是视如敝履。楚怀瑾知道在祖父这里已经讨不到说法,只得另想办法。回到自己的院子,翻箱倒柜的找出他所有银子的东西,却发现不到百两。叫来管自己院子的小厮问道:“爷从小到大的银子竟只有这么些吗?”
那小厮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的世子爷要查账,扑通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世子爷饶命,小的真不曾私吞银子。”
楚怀瑾问:“你私吞银子了?”
那小厮脸色惨白:“世子爷小的真没私吞,小的不敢啊!”
楚怀瑾:“那你怕什么?去,把爷的账本拿来,爷要看看钱都花哪里去了。”
小厮哭丧着脸道:“世子爷您从来都没记过帐,您说这事是娘们管的,等以后成了亲自然有人会管。”
楚怀瑾一听,这确实像是自己以前会说的话,又问:“那爷那么多银子都花哪了?”
小厮也是个伶俐人,掰着手指竟把十年前给楚怀瑾当差开始的每一笔账说得清清楚楚:“世子爷,小的管帐时接手银子一千一百五十四两六百二十一文,跟韩少爷吃酒花了十三两,给老夫人买…买海东青…请堂少爷吃酒…买马鞍…买……”一笔笔账报下来进多少出多少竟丝毫没有犹豫,清清楚楚。
楚怀瑾听得有些呆滞:“这些账都是十年前的,我不在你啥事也不干就光记这些了?”
小厮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世子爷啥时候回来,怕世子爷问起忘了,只能记牢些。”
楚怀瑾哭笑不得:“行了,没你事儿了,就你这记性在我这当差屈才了,过几天我给你某个差事吧。”
那小厮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因祸得福连连磕头:“谢世子爷,谢世子爷!”
小厮走后,楚怀瑾不禁有些发愁,自己以前用钱不节制,如今竟然没剩下多少,这几年的饷银,赏银都拿去犒劳底下兄弟们了,从没想过自己会需要花这么大笔银子。这次立功皇上虽然也赏下不少银子,但战死弟兄们的家里还需要救济,朝廷的那点抚恤金杯水车薪,看来自己以后为了兄弟们也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可赚钱也是以后的事,眼下这关还得想办法解决。楚怀瑾环顾了一下房间摆设,心里有个决定。
这边王欣怡亲自到百草堂请孙正思给林云曦治伤,被王欣怡拉着胳膊拖进了林云曦住的房间,累的直吹胡子瞪眼睛:“我说怡丫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也得等老夫喘口气啊。老夫要是这口气没喘上来不还是耽误救人嘛。”
王欣怡“呸”了数声,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皇天后土在上,孙爷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孙正思笑骂道:“老夫这把岁数了还童言无忌要被人骂老妖物了。”
王欣怡讨巧道:“孙爷爷鹤发童颜,神仙之姿。”
孙正思哈哈大笑:“就你这张嘴甜。”
两人说笑间来到林云曦床前,王欣怡轻轻摇醒她:“曦儿,姐姐找大夫来给你看伤来了。”林云曦轻轻嗯了一声,伸出一只布满淤痕的手腕。
孙正思看了一眼王欣怡见她点头,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三指扣碗,细细分析脉象。良久孙正思才放下手,又仔细观察了林云曦的脸,略一思索这问出的话却跟内伤毫无瓜葛:“姑娘可是从小生活危机四伏,长期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中?”
林云曦略一犹豫点头。
孙正思点头抚须:“果然。”
王欣怡急道:“如何?”
孙正思道:“这位姑娘思虑过甚,忧心过重,伤及心脉,若不好好修养,以后怕会落下病根。”
“那会如何?”
“以后会出现头痛欲裂,心痛如刀绞。”
林云曦知道长期处于这两种情况下的确会得心脏病,跟偏头痛之类的毛病。
孙正思又道:“无妨,她还年轻,精心调养,辅以药物问题不大。”
“那内伤呢?”
“哦,那只是小事,受了震动五脏移位而已。”孙正思毫不在意道,一副这种小毛病也找我看的即视感。
“而已?”王欣怡有些抓狂,你老人家医术是高,但也别这么刺激人行吗?“曦儿可是吐了好几口血。”
孙正思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药箱里的纸笔准备写药方,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放心,怡丫头,有老夫在,那小姑娘的伤势不是大事,只要有一口气在,老夫都能给你在阎王那抢回来。”
林云曦想这老大夫的医术是真的高啊,比韩大夫还要高。不知道他能不能治抑郁症?想到母亲的病小声询问道:“老大夫,请问郁症能治么?”
孙正思正跟王欣怡拌嘴逗乐,一听这话不由眼睛一亮,倒不是他幸灾乐祸,只是他医术太高,一般的病已经很难引起他的兴趣。“患者是你什么人?是何种情况引起的郁症?”
“是我母亲。父亲过世后就一直茶饭不思,解开心结后身体好点了,但过年期间病情加重,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孙正思沉吟道:“这病的确比较麻烦,容易反复。这样,你有时间带她上百草堂来给我看看。”
林云曦见老大夫愿意出手,千恩万谢。
孙正思开完药方,让王欣怡派人去他药铺拿药,王欣怡却道:“我送您回去吧,我正好要去一趟定国公府。”
孙正思也不多问,两人出了阁,在车内他只是抚须沉思,半响后问道:“怡丫头,这姑娘是你家什么人么?”
“不是。”王欣怡摇头,“是我春风阁聘来的厨娘。”
孙正思惊呼:“厨娘!是爬楚怀瑾床的那厨娘?”
“放屁!”王欣怡不顾形象脏话直接出口,“是哪个王八蛋乱说的,我非扒了他的皮!”
孙正思有些愕然:“怎么还有内幕?”一老头竟一副八卦模样催促王欣怡快说。
“明明是楚怀瑾恩将仇报,把照顾他的曦儿毁了,事后还翻脸不认账,差点将她杀了,那一身内伤就是被他打出来的。”王欣怡义愤填膺,就算楚怀瑾是她姐姐的儿子,她这次也要帮着林云曦说话。
“啧啧啧啧,这小子被我禁欲这么多年,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楚老鬼设的局吧,也不怕落下后遗症。”孙正思不愧是在官场打滚多年,一语中的,虽然御医官位不大,但好歹也是可以直达圣听,又能出入朝臣府邸,是以对一些事态发展反而有一种旁观者的清明。
王欣怡恍然:“我就说嘛,以楚怀瑾的为人不应该做出这等事。若是楚老国公爷的手段也就能解释了。倒霉的俩孩子成了权利交易的牺牲品,瑾儿没什么大不了被人当笑资议论几天说不准还是件美谈,可曦儿……”
孙正思又一次问道:“这姑娘确定跟你没关系?”
王欣怡道:“没有啊!”又奇怪道:“怎么了?”
孙正思:“奇怪,我总觉得在这姑娘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王欣怡惊道:“您也有这种感觉么?我以为是我跟她一见如故的原因。”
“你我都认识的人不多,定是哪位故人留下的血脉,好好捋一捋。”孙正思抚着白须又陷入沉思。王欣怡也托腮思索。
孙正思在百草堂下车,王欣怡让墨香在这拿了药自行回去,自己去了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