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荡揉揉眼睛道：“伯父，可是边关出了差池？”王荪也是睡眼惺忪，紧随而来。

王风说：“叫你们两个懦夫不去边关，现在可好，平乱之事，都让郭煦给一个道士请功！你们到底在忙什么，羞不羞啊，啊？！“

王荡自我安慰道：“我当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您该高兴啊，咱们一个都没去，就让那些骗吃骗喝的道士去，战死了也白死，有功是咱王家的。您老放心吧，那个什么元冲的，我看啊他也是个公子哥儿，没甚本事……”

“呸……”王荡脸上立马被啐了一口老痰，“你知道他是谁吗？是淮水郡王的私孩子！鎏莠派他去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荡哭丧着脸说：“之前议事您不是也同意找道士、方士什么邪师们去的嘛！现在又抱怨我……再说也不是我找的，是鎏莠叫他去的……我只是给他制备了必要的武器铠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找的是淮水郡那边的人！你都不去调查一下人家的身世，这封奏折要是上去，新皇到时封赏，必然也要调查此人家世。一旦知道是鎏家血脉，会怎么想我们？这不是明摆着王家已经连天子族人都敢欺负。而且选谁去不好，偏偏去找淮水郡王家的人，他们这次落选东宫本来就十分不满，你什么意思啊，让他的儿子去边关立下军功啊！现下新皇是泗水郡的，你是不服先皇钦定的人选吗？外面每日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弹劾我们一门五侯，你还在那里树大招风……“王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王荪这时候来说话了：“伯父，虽说我年轻新袭爵位不懂事，也得略略为三哥说句话，咱都没料到鎏莠老贼如此奸猾，让我们趟这趟混水。而且这是淮水郡王家丑，也不见得就会承认这个孩子姓鎏，不然早就收入族中，这年头哪个郡王公侯没个私孩子，多了去了……“

王风瘫坐道：“但他是鎏莠亲自栽培，不是散落在外面的野户。唉，朽木不可雕也，罢罢，我也不多说了，一个个都真以为王家到了左右天下的地步，只有我担忧全族危机啊。”他背手踱步，两人就干看着，也不再说话辩解。王风又道：“算了，你们回去吧，这封奏章我扣下了，新皇是不会看到的，我想办法让太皇太后把鎏莠这个老狐狸也拉下来吧。这人忒歹毒！“

两人唯唯诺诺的退下了。刚出去没几步就开始在心中乱骂王风，是老糊涂了吧，以今日王家在朝中的地位，那是任凭谁也扳不倒的，前怕狼后怕虎的，他自己才懦弱！

王风老泪纵横，王氏子侄愚顽、胆小，只看到眼前的高官厚禄，看不到全体朝臣的虎视眈眈，他在这里苦撑，今年也是七十有余，眼看风烛残年，亲子亲孙全是纨绔子弟，没有一个可以托付全族老小。这样下去，搞不好像魏太后的家族一样啊。

眼前的宫灯锦绣华丽，而内中的油芯却逐渐燃烧殆尽。王风的手臂靠在梨木椅上，脚下的暖炉丝毫没有带来什么暖意。昏黄的烛光里，他忽然想，怎么我们家就没有一个像鎏莠培养的这么好、保护的这么好的一个小道士？！

他迟迟睡去。恍惚中已经听到了晨钟，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立刻修书与西域官员，询问郭将军伤情，这次功勋卓著，职位已经很高了，待遇上再升升级，并同时封赏了周边的土地，但没有增加任何钱粮，顺便哭了一下朝廷的穷。

都护府的官员也不在意，转给郭煦看了。但郭将军看到之后不淡定了，表奏元冲的军功只字未提，好像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他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元冲，并且非常抱歉自己的说话分量可能不够，所以未求得任何封赏。

元冲以为自己听错了，说：“您真的在表奏中提到我？“

郭将军说：“是啊，说了好多呢，我专门请了主簿写的，他也称赞你们的人，上次还一起探讨过戈壁上的流星……“

元冲冷冷的说：“那我猜，这奏表到不了新帝手中。“

郭将军半晌无语，挠挠头：“那算了，别在意，给我封赏中虽然没有钱粮，但是有一些薄田，都给你，我自己也还算在这里说了算，就让你做个参军，咱们一起守卫这九泉。“

元冲深深的行了个大礼：“元冲这辈子很少受到表扬，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您算一个。地就给我带来的那位姬兄第种吧，他们的人对农事颇有兴趣，而我可能要离开一阵。您别透露我的行踪，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郭将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不是八卦的人，他知道眼前这个道士，一定不是一般的人，但他有什么难处，也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总之不管怎么说，救了郭某一命，就是我的兄弟！

因此，他只是扶起行礼的元冲，朝着他肩膀像长辈一样慈祥的拍了拍，并没有再问什么。

长渊的卫阳宫中，王风交上去的是为武平侯王苓、征西将军王荡表功的奏表。新帝的后面有一个屏风，二十多年前，鎏裎刚即位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屏风，王太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直直鎏裎亲政。

而如今，太皇太后再次坐到了屏风后面，只是新帝不再是她的子孙。

王风的奏表，已由太监在大殿宣读了。太皇太后以为新帝不会有什么意见，王苓现下是五侯之首，王风长子，太皇太后嫡兄，怎么会有异议？于是说：“就按卿家所奏，封赏。“

王风等人正准备谢恩，没想到鎏霭居然说话了：“听闻安北大将军郭煦骁勇善战，镇守九泉，此次八郡平乱，是否也有功劳待赏？“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太皇太后惊讶的是这小子还行啊，看来我不久又可以颐养天年了，不出三年也可也亲政了。

王风马上察觉道一丝危机，王荡反应比较快，他马上说：“前日父亲，哦不，大司马已接到北庭都护府飞鸽传书，郭将军抱恙，不便亲奏功劳，因此大司马已经着提升了其俸禄待遇，但郭将军亲辞，只受军垦薄田……“

太皇太后接道：“听说郭煦家眷皆在长渊，不如加封郭将军小儿为员外郎，嫡妻为一品夫人。”

新帝道：“太皇太后所言极是。孤王附议。”

王风微微一笑：“皇上如今不是藩王了，应称朕。”

新帝的稚嫩脸庞微微一红：“是……朕……朕。”后面那一声轻的，就像蚊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