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绣把门关上,还担心有人误入,于是上了锁,吩咐老仆今天有太学的同学来找他,没事别来打扰人家,大老远来了,在休息。老仆喏喏答应。
于是鎏绣便上街也去买衣服。他想起吴茗当日在长渊的街市给他挑选衣服时的光景,那时多么神气活现的大小姐,如今这么狼狈的来找他,可不是很开心,他想着想着,狡黠的笑了。如今在春陵,可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来到本地最大的布料坊,本待看女装的,但转眼一想,不对,大家孤男寡女的,现在她脚又不好,在我这里小住,接下来恐怕招致什么流言蜚语,以后叫人家怎么做人?!于是仍然看男装,买了一套男子的儒服,但选的款式毕竟宽大,想到人家的胸围……不禁也脸红了。他嘲笑自己尚未婚配,却已经如此细心,猛然间脑海里又浮现起殷郦的芙蓉俏脸。仿佛觉得有点猥琐。
“鎏绣啊鎏绣,人家殷小姐可是执金吾的千金,求婚之人踏破门槛,你有什么好想的!”他对自己说。初恋就像一张朦朦胧胧的轻纱,笼罩在人的身上一时难以除去,却只要遇到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就能立即吹散。
吴茗见门外毫无动静,就放下鎏绣房中的中帘,褪去污迹重重的衣衫,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她去年才过了二十岁生日,也正值青春年少。
刚才鎏绣那一抱,连空气中都充满着两人荷尔蒙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吴茗的脑海中印着虚极子说的赤沙渚的太极图,他和鎏绣就好像这两尾阴阳鱼儿,纠缠在一起,但随即耳中闪过李毓、光然、小张、小伍等人的呼喊,仿佛自己还在那河流上飘荡。
是的,昨夜太累了,一切都是因为来到了不该来的时空!她用药酒给自己的脚消毒,然后包扎好,褪去了外衫,擦拭了身体,拉过一床被子,和衣而卧。
她竟然睡着了。梦里仍然是桐泾哗哗的流水声,但自己坐在竹筏上,周围特别的温暖。
醒来时,已是夜间。她看到枕边放了一套新衣服,扔在地上的那些脏衣服都不见了。于是穿戴起来。
掀开中帘,看到鎏绣已经搬了一个榻来,正在打盹。
桌上有一盏昏暗的宫灯,她感觉不再疲累,居然观察起鎏绣的这间屋子。和所有单身男士的房间一样,他东西不多,最多的陈设是书籍和农具,墙上挂的还挺多,好几款锄头、铲子、大草帽、下雨天的蓑衣、芒鞋、居然还有犁,其他一些她也不认识了。但觉得这个农村青年的屋子过于干净。没有随处乱扔的鞋袜什么的,这让她很惊讶。
要知道,鎏绣既然被赋予这个绣字,从小其实也是比其他男孩子细致的,由于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他会的确实挺多,真的会做一些简单的缝补,不麻烦叔叔婶婶,所以很惹人喜爱。
兄长鎏绫也从来没觉得这个兄弟对自己有多大威胁,连读书机会也会让给他去,如今家里困难,洪灾之后人民死伤逃亡无数,劳动力不够了,鎏绣就主动承担农活。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个好青年。
吴茗看了一会,烛火摇曳,他担心鎏绣着凉,转眼看到床上有两件寝具,她自己盖了被子,还有一床好像是梭织的毯子,就披在鎏绣身上。
此时是初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会有凉意,也许是吴茗想多了,人家一点也不冷。但她盖毯子的举动,却惊醒了他。
鎏绣睁眼时,正看到她穿着男子的儒服,发长及肩,与一般女子动辄一大堆的头发确实不太一样,显得不那么繁冗复杂,甚是清丽。其实吴茗在登机之后,和众多粉丝一样都是流行的波波头,这半年居然长出了长长的一大截。
鎏绣浑身打量了一番,赞道:“你还真像个太学的小哥儿!”
吴茗道:“快拿镜子来给我瞧瞧有多像小哥儿!”
鎏绣犯了难:“我是男子,哪儿有镜子!”后来一想,一拍大腿说:“好像婶娘房中有之前在西襡进攻的精致铜镜,不如明天去找找。”
吴茗道:“你给我买的是男子服饰吗?这么有趣。”
鎏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看你脚受了伤,可能得在我这里待一阵啦,若是女子,恐有不便,于是跟家人说你是太学的同学。就勉强你穿男子之服啦。”
吴茗道:“嗯那真是多有叨扰啦。对了。我遇到了那个乞丐,原来他是赤沙渚上不争观的道长,叫虚极子。我机缘巧合遇到他,他让我把衣服还给你。”
鎏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穿着那种木屐,但你的脚着力不对,所以被磨的很厉害。你怎么会去赤沙渚呢?我们这里都很少去,那里附近还有一个峡谷。”
“是啊是啊,我差点命丧峡谷!”吴茗就把洪水如何冲了官道,他们在赤沙渚如何找路,自己又如何落水漂流,最后稀里糊涂的走回露台,遇到虚极子的过程详细的讲了一遍。
鎏绣觉得太神奇了简直是一场奇幻漂流。他不时插嘴,两人聊得特别嗨。
鎏绣说:“赤沙渚这个地方,两岸崇山峻岭,十分险要,尤其是瑾山,其实是一个山群,且山峦长的都差不多,绵延数里。经常容易迷路的,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他称赞不已。
吴茗道:“嗯后来我仿佛听到同伴们在找我,张绪飞也在的啊,但现在不知往哪里去了,我猜他们要回泗水。等我伤好了就去跟他们会合。”
鎏绣道:“那你是专程来给我送衣服的?”
吴茗道:“这,这不是正好到了武州嘛,既然在春陵附近,就顺道来看看你……”
吴茗心中本来坦坦荡荡的,可是这时不知道为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还是异性相吸,生物的磁场就是这样奇怪,竟然觉得对方都特别有吸引力。
吴茗开始只是因为老者托付,虚极子当时以为他们必然关系极为亲近,所以交还衣服。
但此刻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少年让她有一些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