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随意杯盘虽草草(1 / 1)阴天不下雨W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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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则朱服耀路,女则锦绮粲烂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丹砂坐在车里听着徐玉郎念诗,面上笑意更深,嗔道“诗兴来了,何不自作一篇,也叫我心悦诚服。”

“今日出来踏春,可不是作作学问的,如此大好辰光,怎可浪费了!”说罢一把揽住她,便欲凑近行事。

丹砂向旁边躲开,掀起一角车帘观望着,随即扬起嘴角对徐玉郎道“外面好多人!”

徐玉郎点了点她额头,也弯了嘴角“知道你喜欢热闹,如今可如意了?”

见丹砂笑着点头,徐玉郎微不可察的暗了眸子,明知道时日无多,还是开口许诺“以后想出门了,与我说……”

丹砂自是点头答应,不多时毕戈便在外面说到了桃山,丹砂微不可察的看了徐玉郎一眼,遂轻轻挑起车帘,一掀帘便是从未见过的场面,江水两旁柳枝拂过水面,漾起层层微波,而垂柳下来来往往皆是行人,摩拳擦掌人声鼎沸,丹砂看着头晕眼花,兀自扶额,徐玉郎笑她“你从前总说从未见过京都的盛景,如今见了是否觉得令人头大?”

丹砂勉强维持,明明眼前的一切那样陌生一股熟悉感却涌上心头,但也只一瞬间,随后深感无奈道“我从前只听居所里的姐姐们说节日盛景如何盛大,却从不知竟有这样多的人。”

“妇人么,总是喜欢凑些热闹。”他笑话她。

她掰过他的头,不服气道“我与她们不一样。”她从未如此强硬过,徐玉郎被她逗笑了,只道“是是是!你根本没热闹可凑。”

丹砂却是当了真“她们凑热闹是有人陪着,我一个人凑什么热闹,若不是有你在,我也是不愿出门的,一个人处在热闹的场所,只会觉得孤单……”

徐玉郎揽过她“我总会陪着你的。”这句话他今日说了多遍,连他自己都信了。

“公子,夫人买个香草吧,除污去晦嘞!”“买买买,你有多少都买下了!”“公子真是个大气的人儿~”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丹砂看着手上的一打捧各样香草,一脸无奈。

“不是除污去晦么,多拿些,你整日躲在屋子里多愁善感的,让你多笑笑。”虽如此说却将她手中物什一股脑塞给身后跟着的毕戈,又拉着她一路沿着街向前走。

傍晚的街市人虽不多,但今日过节,走起路来摩肩擦踵的,丹砂看着用身体为自己开路的徐玉郎,心中如春日阳光,暖融融的将多日抑郁全部化开,心里顿时明朗开心了起来。

“这家店铺的馄饨汤饼最好吃了,就是我上次给你带的那个,你记得么?”徐玉郎拉着她到巷边的汤饼铺子里,笑着对她道。

丹砂打量着铺子,原只是在巷路间搭了架子支起油布,摆上几张简陋桌椅板凳,客人倒是极多,此刻徐玉郎拉着他正寻着座位。

丹砂极少出门,未获罪前只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获罪后又几经周转被人牢牢看着,虽则后来入了梦仙居,但居所里的姑娘也是极少出门的,如今见着,只觉新奇“他们为何要在路边搭棚子?”

徐玉郎又笑她“傻瓜,像这样的小本生意如何租的起铺子?”说着见有人离开,留了空位随即拉着她坐下,又招呼店家道“店家,馄饨汤饼各来一碗,馄饨多放虾米多加葱~”店家应是。

徐玉郎为丹砂擦了碗筷放到她面前道“可这样的铺子里的味道确实极正宗的。”

丹砂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坐着,极不习惯,有些拘束。还好汤饼馄饨很快就上来了,徐玉郎将馄饨放在她面前,自己就着饼喝了口汤,随即发出满足的长叹。

丹砂是不吃汤饼的,看着放足了虾米的馄饨,只舀起一勺子放入口中,她极喜欢馄饨里放的虾米,她吃相斯文,看着也觉秀色可餐。

徐玉郎见她在馄饨里捞虾米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便生了逗弄她的心思,思及此便也动作迅速的伸了手去端她的碗。

丹砂原正专注的在碗底寻找虾米,不料一晃眼碗便消失不见,她只拿着勺子楞在原地,勺子里仅剩的一粒虾米还掉到了桌子上,来不及可惜,便抬头对作俑者怒目而视。

徐玉郎被她瞪得楞了神,现实与记忆重叠,记忆中那个总是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姑娘好似就在眼前,音容笑貌从不曾改变。可当他试图确认眼前之人是否真实时,一眨眼便丹砂一脸疑惑的表情。

只是相像罢了,那个与她拥有同样姓氏的姑娘再也不能见了。

压下思绪,徐玉郎抬头见丹砂放下了勺子知她吃好了,便转头跟老板结了账,正欲迈步离开,转头却见丹砂仍站在铺子前,直愣愣的看着铺子里的人,随即回头问她“没吃好?”

丹砂摇头。

“那是为何?”

丹砂看着坐在她们之前座位上的一对夫妻,良久抬头道“下次我们还能一起来吗?”

下次还能一起来吗?

原本喧闹的街头,在丹砂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徐玉郎楞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但随即他牵起她的手笑着点头“会,以后只要你想来我都陪你。”

可真的还有下次吗?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闹市喧嚣,真正嘈杂的是他内心。

“爷,给夫人买支芍药吧。”是卖花女童稚嫩的声音。

“嗯,可有典故?”某位爷疑问的声音。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连‘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都不知道……”是女孩旁边的男孩的声音。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与今日上巳节有何关系?”

男孩扭头不理,似是觉得这位爷实在是一无所知,无可挽救,却被他身后的妇人狠狠敲了头,“爷见谅,我们民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上巳节给心爱的人送上一支芍药,寓意情深没骨,矢志不渝,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情深没骨,矢志不渝?

徐玉郎微微皱眉,因为他还知道芍药另外的一个寓意,男女离别时,送一枝芍药花可表达依依惜别之情,故芍药又名“将离”。

情深没骨,爱之将离!

徐玉郎礼貌点头,正想转头离去,却被丹砂抓住了衣角,徐玉郎看向她,见她也正期待的看着自己,他读懂了,她想要买花,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得愚妇之言,徐玉郎却知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得给了卖花人一锭银子,取走了最娇艳的一支花赠与丹砂。

“爷真阔气,定能与夫人和和美美长长久久在一起~”

女孩的声音淹没在身后人群之中,徐玉郎看着丹砂捧着手中的芍药不知别在哪里,比划了半天,最后决定簪在发间,徐玉郎伸手接过替她簪好,直夸美极,羞得丹砂红了脸。

走着走着二人就走到了青草洲,青草洲是靠近江边极广的草坝,如今正是绿草如茵的时候,此刻坝上早已围满了人,热闹至极,丹砂难得有了兴致,不顾身边的徐玉郎,一个劲儿的向前走。

徐玉郎十分无奈,但难得丹砂露出小孩子的一面,只微笑看着,并帮着她挡开身前的人。

“长明灯!”丹砂看着夜空中被放飞的长明灯艳羡的轻呼。

徐玉郎静静看着她,也不言语,只转身寻找卖长明灯的铺子。

丹砂一转头却不见了徐玉郎,心中陡然落空,不知所措,感觉像是踩在云端,飘忽不定,感觉下一刻就要跌落,忽然发现,离了他,她似乎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是。

“除污祛晦,多福多寿!”丹砂冷不防的被人弹了一脸的水珠,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阿婆的声音。

丹砂一脸茫然,徐玉郎见此来到她面前,脸上也具是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水,丹砂见到他终于笑了起来,说道“阿婆真……客气。”

徐玉郎拿起她的手绢小心的替她拭去水珠,丹砂扬起脸任由他擦,脸上全是傻笑,徐玉郎一时失神,和那个姑娘真像。

“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待擦干水珠,丹砂方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东西。

徐玉郎神秘一笑“跟我来。”

他将她带到僻静处,才将手中的物什拿出,只听丹砂惊喜的叫道“长明灯!”

见到丹砂如此高兴,徐玉郎也弯了嘴角,随后又拿出一支笔来,唤丹砂题字,丹砂原本字写得并不好,在徐玉郎的督促下练了许久,虽则大多时候都是教着教着便去到了床榻上,但好歹字也很不错了,这也是她独自一人时练习的成果。

丹砂拿起笔,思忖片刻,便开始提笔,她握笔的姿势极端正,笔墨行走间,端的赏心悦目,徐玉郎温柔的凝视她。

丹砂很快写好,徐玉郎看去微笑的眯了眼,夸奖道“不错。”

丹砂确是看着自己写的诗句红了脸。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徐玉郎缓缓吟出。

丹砂极少这样如此露骨的表达出对徐玉郎的情感,今日徐玉郎第一次带她出游,当她回头不见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对于他的情感也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了。

最初她只是感恩,因为他,她不用处于青楼楚馆,可以安稳过日子,后来他对她极好,她觉得自己大概对他是喜欢了,直到今日才发觉原来已经爱的这样深了。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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