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普将查到信息报给秦蔚时已经是第五日了,他如今极得顺帝信任,进京后顺帝就直接任命他接管巡防营,巡防营护卫京都治安。
他如今初至巡防营,需要熟悉营中情况,又是树立威信的时候,因此大事小事忙的不可开交。
成普将丹砂是如何受当年俞家谋逆牵连,如何一朝成为梦仙居青倌行首,又是怎样遇见徐玉郎细细报给秦蔚。
秦蔚原本头低着看公文的,渐渐抬头改盯着成普了,成普觉得心里发慌,还是挺着压力说完。
“就这些?”
成普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嗯,就这些。”
秦蔚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但也不低头看公文,成普有些忐忑,“是奴才查得不够详细么?”
秦蔚摆摆头,眼睛却盯着成普看,似是要看透他,最终他得出了结论,“让你管着府中事务,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成普笑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秦蔚点头。
成普有些得意了,“那女子跟徐三之前可是个极风光的人,京中哥儿们有什么聚会,都会让她作陪,她颜色好,琵琶谈的好听,又颇懂些诗文,人虽清高了些,确是拎得清的,难怪那徐三见了一面之后,就对她情根深种,到底徐三那样才气的人,才能让那姑娘委身……”
秦蔚放弃和他沟通,只问“成均还有多久回来?”
成普答“他前日来信说,就这几日。”
秦蔚这才放心,挥手让成普下去,成普松了口气,退出了书房。
他满心觉得自己这趟差办得不错,他可是费了好些日子,问了好些人,才问出徐玉郎和丹砂的事的,不就是和人聊天套话么,还以为成均做的事有多大难度呢。
成普摆摆头,不过如此。
雨后天晴,天空一扫多日阴雨,天光格外明亮,丹砂却在这样的早晨被饿醒了,正想去寻些吃的,才下榻平儿便推门进来了。
“娘子醒了,奴婢刚刚煮了粥,还在灶上热着,想着娘子醒来就能能用上,娘子饿了吧?我这就去端来。”
丹砂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平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紫薯粥进来,丹砂吃着粥心中暖融融的,待她吃完又问是否还要再添,丹砂摇头,她已经饱了。
平儿便收拾着碗筷,丹砂问道“钱妈妈呢?怎么不见她。”
“钱妈妈昨夜回家了,她家里儿子说孙子发了高烧,家里没了银钱,来向钱妈妈讨要,钱妈妈不放心,便跟着回去了。”
丹砂听着钱妈妈不在,心中只觉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面对她,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自在一些。
丹砂吃了些东西,只觉身体好了大半,也有力气去做旁的事了,只叫平儿将上巳前未画好的画取来,又是一阵忙活,才将之前的任务完成。
完成任务后,便去柜子里取出之前为徐玉郎缝制的夏日所穿的衣衫来。
这是丹砂缝制的第一件衣衫,还是平儿一点一点教的,如今只剩下两只袖子未缝了,徐玉郎向来喜欢青衫,世人都说他将一袭韶华碧衫穿出了神仙样子,是京中模样生得最好的哥儿,偏偏文采又极出众,一时招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
如今却是因为丹砂,名声也不要了,亲也不成了,丹砂听着心里暖暖的,却时刻为他担着心,旁人怎样说她都好,她本来就是没有名声的人,徐玉郎不同他如今领着朝廷的职位,虽说是个虚职,但总是要名声的。
人再专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这也是丹砂慢慢悟出来的,从前徐玉郎不来的时候,她整日除了练字画画,便是在房中枯坐,觉得时间特别漫长,钱妈妈和平儿在院中做针线也能看上一日,就这样一天一天熬着,后来一时起兴想学女红。
平儿知她是初次学习,单只教她绣手帕,丹砂的学习能力不差,但也不算快的,半个月下来绣出的图案也能让人认出具体是什么,后来慢慢的也能算是精致了。
日子也总得一天天的过着,那时徐玉郎在外面胡闹的事传到侯夫人的耳里,徐玉郎为了让侯夫人安心,在府里一待就是三个月,这一切仅仅是开始不是么?
但是最初的温存不是假的,徐玉郎待她又是极好,她并非铁石心肠,在长久的陪伴中哪里不会对他产生感情,就算只是依靠。
“娘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来找娘子的。”
平儿的话打断了丹砂的胡思乱想,丹砂抬起头问道“可有说叫什么?”
“那人自称李禄。”平儿问道“娘子可识得?”
“是熟人,你叫他在院里等着,拿些果子招待着。”丹砂看着手中的衣裳,她坐了一上午才做好一只袖子,心中叹道还得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能做好。
丹砂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活计,自去房中梳洗见客。
丹砂从前在居所里见过李禄,虽说不上熟悉,但他性情她却是极清楚的,是个老实却不木讷,精明却不奸诈的,又极能干,丹砂对他印象极好。
他如今经营着的一家酒楼还有丹砂的股份,当初酒楼经营之初遇见了困难,是丹砂拿钱替他补了窟窿,当时丹砂不要他还,只说若今后生意景气,便分她一份就好。
如今听说生意渐好,丹砂常觉不曾看错人,她其实只见过他几回,多数时候都是甘草在从中搭桥。
说到李禄,便不得不题一下甘草了,便是因为甘草,丹砂才认识李禄的。
甘草是从前在居所里服侍丹砂的小丫鬟,因为家里穷,家里人便不得不将她买了供弟弟们读书,刚到居所里的时候本来是要让她接客的,奈何她死活不从,劝也劝了,打也打了,还使的手段都用遍了,硬是没有让她就范,反而让客人着了一身伤。
丹砂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笑,居所里的赖妈妈骂咧咧的让人把她抬到院子里示众,告诫居所里的姑娘不听话的下场,当时丹砂就在人群中,心中虽然害怕却十分敬佩她。
后来丹砂求主人的时候,主人很爽快的就放过了甘草,主人也是被甘草的执念感动到了吧。
后来才知道赖妈妈为了让甘草接客,给甘草下了药,当那欢客肥胖的身体压向甘草的时候,甘草挣脱不开,只好用仅剩的力气去咬那人的耳朵,听说那人的耳朵被咬下了一大块,那恩客便对甘草拳打脚踢,才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丹砂问甘草,就为了所谓的贞洁值得么?
甘草没有回答,只是回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丹砂当时并没有回答她,她刚失去了前面十几年的记忆,忘记了她爱过谁,恨过谁,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直到遇见徐玉郎,他虽然不介意自己残破的身子,可面对他时,她心中仍然会耿耿于怀。
丹砂才明白,甘草并不怕她爱的那个人嫌弃她不是完璧之身,而是不能把完整的自己送给爱的那个人,一辈子都在遗憾。
此后甘草便专替丹砂打杂跑腿,两人关系极好。
而李禄便是甘草口中的爱人,因为甘草被买,便一路从家乡寻到了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