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巷，卓府

徐玉郎坐在迎松堂，耳边尽是夜间蝉鸣的聒噪，徐玉郎放下手中的茶盏，再次打量堂外，见仍是无动静，转头问侍立在一旁的小厮，“你家主人究竟什么时候能见我？”

小厮心中鄙视了徐玉郎一番，但仍旧顾忌自家六娘子，谁叫这徐玉郎是六娘子看上的人呢？不然一个败落的侯府公子，也敢在少保府呼三喝四，谁给他的脸？

“徐三公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呢！”小厮颇为不善道。

徐玉郎有气无处发，心中担忧着蒋氏如今的处境，只好又坐下，如此往复。

嘉和居，殷夫人卧房外

大丫鬟青云徘徊在门口许久，昨日徐玉郎悔婚之后，虽然在卓婉如的请求下殷夫人并没有当场迁怒徐家，但事后殷夫人越想越气，便托人去到宫里将这事告诉了卓贵妃，让卓贵妃想法子整治一下徐家。

贵妃想法子将徐家与卓家即将联姻之事隐晦的透露给了皇后，又添油加醋的说徐家夫人私下如何奉承卓贵妃，贬低皇后。

贵妃知道皇后向来是受不住气的，皇后听到后果真相信了，第二日就召见了蒋氏，让蒋氏当着诸夫人的面出了丑，借指教之名被留在了皇后宫中。

按徐家的境遇，贵妃与殷夫人早料到徐家会求到卓家来，因此一早便让人等着，好以此要挟徐家，以报悔婚之仇，可偏偏今晚卓枋宿在了殷夫人房中。

卓枋一向自诩世家名门，从不许家里人用腌臜手段，更何况是此次是贵妃与殷夫人合谋利用皇后算计徐家。

犹豫再三，青云对一旁的青玉道“你先去六娘子那里，就说徐三公子来了，我这就进去通知夫人……”

青玉连连点头，听青云说完便要走，青云又叫住她。

“叫了六娘子之后，一定要阻止娘子去迎松堂，叫她先来嘉和居，老爷一向疼爱六娘子，若一会儿老爷知道了，六娘子还能劝劝……”

青玉应声去了。

见青玉走得远了，青云和小丫鬟们才端起水轻轻推门进去。

卓枋已经起身了，青云将洗漱用物摆好，侍奉好卓枋洗漱完，殷夫人也已经起身，青云才去到殷夫人身边递上帕子轻声道，“徐家三公子来了。”

殷夫人接过帕子笑笑，只拿了巾帕仔细擦了脸，才将巾帕还给青云“安稳好他，待我送老爷上了朝再去见他。”

青云接过巾帕道是。

殷夫人走道卓枋身边，从小丫鬟身边接过朝服替卓枋穿上。

青云出门吩咐一旁的小丫鬟，见到六娘子和青玉来，便让她们去偏厅呆着，又让人去给徐玉郎上些早点，毕竟是六娘心尖上的人，又意在稳住徐玉郎。

待殷夫人送走卓枋，卓婉如便迫不及待的从偏厅出来去见殷夫人。

“母亲！”卓婉如风风火火的跑进殷夫人卧房，一进门便跑到殷夫人怀里开始撒娇。

“母亲，你就帮帮徐三吧！”

殷夫人笑着捏住卓婉如的肩，突然郑重其事的问，“你可真是喜欢徐家三郎？”

卓婉如被母亲吓到了，只点头“是！女儿喜欢她。”

“离了他便不能过日子了？”

卓婉如又点头“是。”

殷夫人见自家女儿的样子只摇头。

“母亲，你一定要帮帮玉郎，他是个极孝顺的人，那蒋氏可是他母亲……”卓婉如有些着急，想着在迎松堂一宿没睡的徐玉郎，便觉心疼。

殷夫人松开卓婉如的手，站起身道“帮，自然得帮。”说罢看向卓婉如“但我是有条件的。”

迎松堂

“什么？娶卓婉如！”徐玉郎险些摔了茶盏，事实上他也是真的摔了茶盏。

来的时候他便想到了无数条卓家会提出的要求，可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做出当众悔婚的事之后，卓家还愿意将卓婉如嫁给他。

殷夫人极力抑制住想要发火的冲动，做出无关痛痒的姿态来“要卓府出面求皇后放你母亲出宫，便要娶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若是不愿意，我便不强求。”

徐玉郎的五指卷曲攥起了拳头，他站在堂前嘴张了又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面对殷夫人无理的要求，他应该转身就走的，可是他迈不开步。

他的母亲如今正在宫中受苦，虽然他因为俞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昨日还因为她的逼迫恶语相向，他明明是恨她的，可那是他的母亲。

丹砂含笑的脸还在他眼前，昨夜他还拥着她温软的身躯里温存。

百转千回，无法抉择。

对丹砂的誓言还在耳畔回想，想起前日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与蒋氏对抗，说让丹砂做他大娘子的话。

这些年他虽与蒋氏明面上因俞家倾覆之事不和已久，一直针锋相对，但是蒋氏生他养他，做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蒋氏待他的好甚至超过了徐琼这个长子。

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个是海誓山盟的爱人，换作是谁都难以选择的。

徐玉郎深深吐出一口气，眼下因为一夜没睡的原因明显的有些青，嘴角甚至还留着前一日被打的印迹，看上去整个人颓废极了。

这么多年，因为一个女人，缕缕与自己的母亲站在对立面，卓婉如是蒋氏看中的媳妇，他成亲更是蒋氏多年来的夙愿。

殷夫人将徐玉郎的反应尽收眼提底，不善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卓家与皇后向来不和，如果为了一个外人去开罪皇后……若你成了自己人，倒也无碍……”

徐玉郎紧紧把住桌角，头似灌铅般沉重，他抬起头，声音带着沙哑“我同意。”

听到这话，屏风后的卓婉如喜极而泣，她看着徐玉郎拿起笔亲手在婚书上签下名字。

卓婉如似乎忘记了徐玉郎是被迫的，那一刻，她真的相信，徐玉郎是爱他的，她和徐玉郎会永远幸福下去。

“若他即便是不救自己的母亲，也不愿意娶你，若他只是为救他的母亲而娶你，你也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嫁给他，即便他是被逼的，即便他并非真的爱我，我也要和他在一起，我相信，只要我足够爱他，他一定会知道我的好，他也会慢慢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