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对于为什么会“只有”两个人自愿留在定坤宫，言晟微非常清楚：现在皇后风评这么差，唐冽罪己诏一出，全天下没有不知道她言晟微水性杨花心狠手黑的。

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想跟着她的人，她脑壳坏了才会留下来。

也因此，言晟微觉得唐冽这问题问得甚是没有十三数：你难道指望她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吗？

知愿闻言，愣了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奴婢…曾与皇后有一面之缘…皇后救了奴婢的父亲，奴婢…奴婢一直…感念于怀…”被唐冽盯着，她显然害怕得很，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何时？何地？何事？”

“六…六年前…在…武都郡…皇…皇后…”知愿越说声音越小，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以致到最后讷讷不成声。

六年前，唐冽还不认识言晟微，自然不知道这段过往，便看向言晟微，却发现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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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晟微确实是惊讶的。六年前，她过完十七岁岁生日，就离开了玄稷山，一路向东、向北游荡，确实到过武都郡。她对这段有印象，是因为在武都郡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沈荣的残暴恣虐，少年心性的她在当地还搞了些事情，最后惹祸上身，不得已逃离。

说起来才七年，但想想也恍如隔世。她收回思绪，对唐冽道：“六年前，臣妾确实在武都郡。”这知愿，应该没说谎。

唐冽沉默了一下。他对言晟微的忌惮，也来源于她迷一样的过去。他不是没有问过，但她不肯说，只说自己从小跟老师在玄稷山中长大，满17岁才奉师命出来闯荡。

“你不用担心，我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老师，现在我待你，也如亲人一般。我既相助，便是竭尽全力，断无一分私心。”

但人心隔肚皮，唐冽对她总归是多了一分猜忌；而这份猜忌，随着言晟微举荐了治世大才顾言，而达到顶峰。只不过在局势相对安定、且确认言晟微没有其他亲人之后，这份忌惮终究还是渐渐消弭——一个没有娘家的已婚女人，现在能依仗的，不还是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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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晟微见唐冽短时的沉默，便知道他想什么，道：“臣妾是成道二年四月离开的玄稷山，没什么目标，就一路游逛，好像是六月或者七月到的武都郡。在那里惹了一些事端，就沿着阜水东进，在恒阳躲了半年，然后遇到了陛下。”本来只是想把萧栾晋送过去，却意外自己也遇到了唐冽。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唐冽那花痴的蠢样，言晟微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冽也想到了第一次见面，自然知道言晟微笑什么，心下也是一软：“既如此，你便留下她吧。”

言晟微摇摇头：“不过少年心性偶尔为之，本也无意帮他们什么，她并不欠我。真想报恩，也该是对陛下，平定中原泽被四海，方才是真的匡助万民。”

“留下她一个，你这边四个大宫女，也好服侍你。”

言晟微见唐冽坚持，便对中间剩下的宫女道：“手伸出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海棠，去帮我找个茧子最多的。”终究没有选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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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三个宫女，两个高个子叫轻絮、巧萱，轻絮大约出身不错，算来也是战乱年间成长起来的，身材既不瘦弱也不过壮，窈窕得很，显然营养一直不错；巧萱则是瘦瘦高高，也比较害羞胆小。因为手上茧子多而留下的叫宫澜，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显然是个干活多说话少的。

三个人简单跟言晟微介绍了下自己的名字，便被海棠带下去安置了。

“皇后怎么会想留下这三个人？”几个人出门之后，唐冽才问，脸上笑意盈盈的，手又轻轻扶在言晟微手上。

“个子高带出去比较有派头，再留一个茧子多的，以后可以帮臣妾在院子里种种地。”言晟微回答得非常老实，努力不去看唐冽的手，心里却在暗暗抗议：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种地？”

“打发时间。”不然每天睁眼醒来，就会因为自己浪费空气浪费土地浪费粮食而产生罪恶感。

“三个月之内，若娘娘行农事，就休想让臣再为娘娘诊病。”栾骁冷冷开口。他不出声，言晟微就当他不存在是么？

唐冽眼睁睁地看着言晟微从一派老实变为怂成一团的样子，仿佛一只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的猫，差点笑出来。因为栾骁是个断袖，他从不与栾骁过多交流，总觉得心里有些膈应，因此刚才也没问问言晟微的情况。结果现在，人家自己先开口了。

“咳，”唐冽咳了一声，“栾院首，适当运动，应该对身体也有益吧？”

虽然唐冽很少来定坤宫，但这宫里除了言晟微自己之外全是他的眼线，所以对这边的情况也是很了解的。自从栾骁过来给皇后诊病之后，海棠就因为各种原因花样挨骂，言晟微喝水太少喝水太多了、运动少了吃的太单一了、今天没晒太阳今天太阳晒过头了等等等等，反正什么都是海棠的错。栾骁虽然不骂言晟微，但每次海棠被骂这么惨，她心里也颇为愧疚，因此也对栾骁非常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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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没看到，所以不太关心，但是栾骁都跑自己眼前来欺负皇后了，唐冽怎么着也得说一句。

皇帝陛下都发话了，栾骁有气没处撒，不甘心地闭了闭嘴，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言晟微眼睛悄悄亮了一下：栾骁啥时候这么老实过？没有！从来没有！从来从来没有！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果然有情况啊！

栾骁瞥见言晟微这个神情，在心底翻了翻白眼：蠢女人。

反正已经起了头，唐冽便问：“栾院首，皇后现在病情如何？”

栾骁翻了翻白眼：“臣不知。”

唐冽正待发作，言晟微已经回答：“栾院首刚来不久，正在号脉，陛下就来了。”因为怕被海棠发现，失魂香使用的时候是不固定的，不过多数是搭脉的时候使用，这时候是最不容易出现破绽的。谁知道今天唐冽突然来，反倒成了最大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