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谈话简直像正常帝后的对白，言晟微有点接受无能，一时尴尬。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笑得谦和温婉：“臣妾谢过陛下。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来定坤宫了？”虽然不知道正经皇后长什么样，但冷场肯定不符合皇后的职业道德。

唐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若不知道说什么，不必强迫自己。”她这么精神抖擞地笑容满面，一看就知道实在不是个闲聊天的料。

言晟微：……

我说错了吗？没话找话除了说这个还能说别的吗？

唐冽见她笑容逐渐消失，反倒笑了起来：“不过朕今日却是有事。第一批民间宫女今日进宫，我看都是些得力的。一会儿他们更衣完毕就会过来，你先挑两个用着。以后有更好的，再给你配。”

给她送人来的？言晟微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

划重点，民间宫女，第一天进宫。换句话说，都不是唐冽的人。这是允许她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现在定坤宫一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全是唐冽的人。海棠不用说，是唐冽最早派到她身边的，对唐冽忠心耿耿，当时说的是相助、便已有了监视之意；如今帝后同宫异梦，海棠站队很明显了，把她发展成自己心腹的可能性，大约比让唐冽对她彻底放心消除芥蒂还小一点。四个小宫女芳草、画鸢、初雪、南乔虽是入宫之后到她身边的，是唐冽亲自选的人，都有点武功底子，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所以，不管唐冽这么做到底是不是真的允许她培养自己的势力，至少也是个示好的信号。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台阶，她是下是不下？

其实首先应该问能不能下。从唐冽以往的尿性来看，他给的台阶，她还真不敢断定底下是平地还是深坑。

所以言晟微很谨慎地回答：“臣妾与海棠关系亲厚，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倒是贤妃妹妹怀有身孕，想是需要人手；何况他日新人进宫，也都需要得力的人使用。臣妾喜静，太多的人手用不到，颇为浪费。”

别管是不是平地，先拒绝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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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冽闻言，挑了挑眉：“皇后这是——觉得朕多事？”

哈？横竖都不对是吗？这理挑得，娘们唧唧的。言晟微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陛下日理万机，还挂心臣妾，臣妾受宠若惊感激不尽不知所云。”但如果你别惦记我离我远点，那我就太高兴了。

唐冽嗤笑了一声：“微微，你我少年结发，即便不是互为知己，对彼此也是很了解的。”你这个面无表情，就是在心里骂我。

言晟微：……

对，您大爷说啥是啥。

唐冽突然叹了口气：“已往不谏，微微，你我帝后，既同为开盛，那么，就一同守护这来之不易的辰国吧。”

言晟微心里一震，猛地低头，大颗的眼泪滴在手背上。她细细地吸着气，以免被唐冽听出什么异常。

开创盛世，护国长安。这是她当年跟唐冽吹的牛，也是这七年来他们赴汤蹈火为之奋不顾身的目标。

他果然，还记得。

***

唐冽伸手握住言晟微的手，轻轻道：“我问过礼部，按礼制皇后最多八个大宫女。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但四个大宫女也是应当的。海棠跟了你这么多年，也应该休息一下。”

言晟微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没说话，只低着头。

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虎头过来报告，宫女们已经在定坤宫外候着了。

“叫她们进来吧。”唐冽下令，又拍了拍言晟微的手背，随即将手拿开。

言晟微已经平复了情绪，见此更是长出了一口气。贵人毕竟是贵人，礼法矜持大过天，有外人在，身体接触都要避免的。是不是对于皇帝而言，能被别人看到的感情和恩宠，都极有可能是假的？那么，他对贤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有些走神地想着。

“皇后？”

唐冽的声音传来，言晟微定了定神，抬头。门口跪着二十来个宫服女子，都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这么少吗？言晟微有点茫然，但转念一想，大约是来自民间的只有这些，各世家世族、与朝廷有直接关系的，都不在此列。唐冽这么安排，一方面是杜绝她与朝堂来往，另一方面估计也是给她一个活路——毕竟再干涉朝政，她除了一死，真的就没别的出路了。

“平身吧。”言晟微先出声，等这些女孩子站起来，接着道，“陛下虽是让本宫选择，但本宫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可选的。本宫喜静，你们若有性子活泼或者心志上进的，怕是不太适合这里。这样吧，想留下的向左一步，不想留下的向右一步。”

见众人犹豫，言晟微转头笑道：“陛下，您怕是吓到这些孩子们了。”

唐冽扯扯嘴角：怪我咯？他淡淡道：“皇后有令，你们就大胆去做。朕也担心不想留在定坤宫的人，照顾不好皇后。”

***

少倾，六个人向右，两个人向左，中间留下了十来个人。

言晟微点头，指了指中间那组：“个子最高那两个留下。”

众人一脸懵逼，尤其是向左的两个姑娘：敢情你让我表态，就是为了淘汰我？？？沉默片刻，其中一个突然跪倒：“知愿一心追随皇后，请皇后成全！”言语之间，隐隐有抽泣之声。

言晟微没有理她，转头向唐冽：“陛下，臣妾选好了。”

唐冽也觉得她的做法有点敷衍：“皇后倒是爽快，但不知，”说着斜了那个跪倒的女孩一眼，“你意下如何？”

言晟微笑了笑：“陛下，臣妾这里一向不缺人手，如今多了两个，已是足够。”

知愿跪在那里，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敢出声。

唐冽兴味地看了她一眼，道：“诚心相求，皇后何必狠心。”

“有所求定然有所需，”言晟微看了知愿一眼，“且不说陛下是四海之主，所求应先诉于陛下；何况如今臣妾，所求不过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言外之意，我不想惹事，你也别给我找麻烦。

唐冽见她防备的样子，有些黯然，转头问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