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被怀疑窥探别人夫妻私生活,魏崇有些尴尬,转开话题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被士兵看到,但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杀娘娘,但私下曾与人言说,所以这件事传了出来?”
言晟微摇摇头:“那就不需要说书先生了,早很多年这件事就会传开。”
魏崇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底层传闲话,压根用不到说书先生,而且禁之不绝。他点头:“说书先生那边目前全无线索,臣查了一下当年长业十日的全程,其实沈荣纵兵劫掠夔州其实只有三天,第四天他就带主力出发去追击长业诸军。留守夔州的是他的一个本家族侄,叫沈吉。沈吉也纵兵劫掠了两三天,之后几天的杀戮,其实一直都是在夔州周边。所以夔州的杀戮,应该只有五六天。”
言晟微点头,这一点她也知道,其实最后三四天,夔州几乎被屠戮干净,也没什么可抢的,城里就已经消停了。若非如此,她即便躲在小屋里,也会被人发现。
“这是疑点之二,我可以确定发现我的不是普通士兵,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在那个劫掠殆尽的地方,他是在做什么呢?或者说,在找什么呢?”这个问题言晟微想了很久。
魏崇沉默了一会儿:“后面的问题臣不知道,但前者……或许是苍龙社。”
“苍龙社?”言晟微皱眉,“苍龙社还没有被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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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社是当年沈荣手底下一个神秘组织,聚集了很多武林高手。聚集这些江湖浪人,当然无非就是暗杀行刺铲除异己之类的勾当,沈荣利用苍龙社也干掉了很多人,差点还干掉唐冽。可惜唐冽身边有童家、有栾骁,就算童家一眼没看住中毒了受伤了,栾骁也能给抢救回来。护卫大夫配合无间,以致苍龙社一连数次都铩羽而归。
这也侧面说明,苍龙社本身实力也没那么可怕,顶多普通上等水平。不然当初死的或许就不是沈荣,而是唐冽和魏崇了。而且沈荣自己,打仗或许有一手,但苍龙社坐大之后,他也未必真的能控制。
所以后来,唐冽和魏崇联手,五十万大军压境,并周却陷入内乱,军队无力抵抗,最后沈荣身死,苍龙社销声匿迹。普遍认为在那场内乱中,也有苍龙社的参与,自己把自己内部消耗掉了。
这样一柄尖刀,本来就不是什么明面上的东西,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早该随着时光流逝而被人遗忘。如今魏崇却突然提起,言晟微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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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崇回答:“臣之前去救张大奎——臣的一个副将,也是失地案的受害者,曾经被一股江湖势力追杀。经过调查,臣现在怀疑就是苍龙社。”其实不能说怀疑,基本已经确定了。只可惜当初对对手实力估计不足,白白牺牲了星纪一条命。
言晟微点头。魏崇既然肯说出来,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她苦笑:“祸害活千年,我怎么就不意外呢。”
魏崇道:“如果苍龙社还在,是否说明,沈荣没有死?”这是他最担心的。当初沈荣倒得虽然还是有些困难,但也实在比大家得设想容易太多,所以关于沈荣是不是真的死了,都有留言纷纷。
魏崇没见过沈荣,也没见过沈荣的尸体,只是唐冽信誓旦旦,说沈荣已死。后来并周覆灭,大家也不再担心这件事了。
言晟微道:“他确实是死了。放心吧,栾骁杀的人,不可能杀错,也不会给对方机会假死逃生。”
栾骁亲手杀的沈荣,用了他自制的一种奇毒。沈荣哀嚎了三天才彻底断气,而栾骁就抱着膝盖听他从哀嚎到呻吟,最后呻吟都发不出,整整三天。直到沈荣咽气,栾骁才昏了过去。
别的不说,能在神医栾骁手底下装死的人,应该都还没出生;当然了,能乔装改扮到哀嚎三天都不露馅的人,应该也没出生。
魏崇虽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一说是栾骁杀的,他也就相信了:“既然沈荣死了,苍龙社为什么还在?他们现在,又在供谁驱使?”
言晟微道:“凡有所为,必有所欲。现在知道的,苍龙社做过两件事,第一散播我的谣言,第二失地案。”
魏崇道:“失地案的受益者目前不明朗,但头一件,娘娘若失了势,最大的受益者就是……”
两个人互看一眼:贤妃的娘家,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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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为了让贤妃上位,确实可做得出这件事。”感觉事情多少已经有了眉目,魏崇长出了口气。
言晟微道:“失地案,也可以往他身上去查。毕竟当时他是户部尚书,可以说是最容易从中得利的了。王炳昌与孙阔关系也很好,都是当初唐氏的重要助力。”两个有钱家族。
魏崇皱眉:“那为什么,要拉沈刚下水?”
沈刚?言晟微问:“你有没有调查过沈刚这个人?”
魏崇道:“娘娘是怀疑,他跟沈荣有关系?”
言晟微坦诚:“我对沈这个姓……”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魏崇回忆了一下案宗:“沈刚本来是恒阳的一个乡贤,当地沈姓很多,与沈荣没什么联系。他因为勤勉爱人、能力卓越而声名在外,当地在他的维护下也算是免了沈荣很多荼毒。陛下亲自到恒阳请他出山,后来官拜尚书省宰相,也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与赋税方面有长才。”他对这种人一贯崇敬有加。
言晟微道:“那么王炳昌针对他也是可能的。”毕竟一个想敛钱,一个太聪明。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劲。“沈刚在任期间,也是负责农业赋税吗?”宰相这个官职其实没有确切的职责范围,不过通常肯定是谁擅长哪里,就负责哪里。
魏崇答:“是的。”
言晟微冷笑:“现在户部土地账目这么混乱,我倒是看不出他的长才在哪。”这种人要么是吹,要么是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魏崇沉默。他其实也有疑惑:“臣对他了解不多,印象中也是个直言敢谏的人。”
言晟微冷冷道:“敢不敢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说过有用的话。如果是专为抬杠而抬杠,搏了直言敢谏的名头也没什么意义。”
魏崇沉默,许久才道:“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顾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