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真美。”轻絮为言晟微梳妆之后，帮她穿好最后一层大袖衫，退了一步欣赏了下，忍不住赞叹出声。

言晟微动了动脖子，觉得头冠实在太沉了些，笑道：“轻絮，你是在赞赏自己的手艺好吗？”别说，被人夸好看心情确实会很美好。

“娘娘确实很美。”巧萱大着胆子说。

“你们喜欢的话，你们来。”言晟微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拔下几只步摇。乱七八糟的零碎太多，真的很沉很累。

“娘娘不可！！！”轻絮惊呼一声，冲过来按住言晟微的手，才免于固定好的头冠直接被皇后娘娘弄掉的惨剧。

海棠道：“这是娘娘的荣光，娘娘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吧。”

轻絮换了几只简易的单簪固定好头冠，但又觉得不够华贵，终究又别了四只长长的步摇上去。

言晟微叹气，看着铜镜中自己硕大的头颅：“海棠啊，说真的，”她指指头上的流苏和腰上的禁步，“没什么用，都是负担。”本来走路是一种能力、一种到达目的地的途径，非得有人让你走出端庄走出美感，这不是负担是什么？

海棠道：“娘娘何妨取下。”

言晟微挑眉，这简直不是海棠说的啊！她笑道：“但这就是皇后。”尊重规则，所以她真的是没办法。

海棠没有说话，走过来扶着言晟微，缓缓步出定坤宫。

***

唐冽继位后，除了要求在后宫有一处宴请众臣（或者聚众作乐）的场所之外，还要求在前庭有一处大宫殿，用以接受百官敬贺、万邦来朝。

承德殿坐落在勤政殿以南，原来是两座并列的宫殿：文德殿、武德殿，文东武西。可惜在战争中损毁严重，屋顶全部失踪，只留残垣断壁。

段天章凿开相邻的墙，把两座大殿连接打通；然后把南墙拆除，用巨大的廊柱和一组一组的雕花门代替。殿前铺设了汉白玉的砖阶，南面原有的倒座拆除推平，改成一个庄严的大广场，视野开阔、气度宏大，跑马阅兵都没问题了。

唐冽很满意，题名承德殿，意为承上天之德，也是希望德能再通过百官和各国使臣，层层承接，恩泽天下万民。

之前这里一直没有启用过，如今这是第一次，唐冽要借此地，表达号令天下、威慑地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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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到，唐冽携言晟微在大殿中央正位落座，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这种场面，之前祭拜天地的时候言晟微也感受过一次，当时真的是非常紧张，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生怕自己出一点差错。一转眼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也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她下意识还是会紧张，但那种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当然，这次她本也不光是去做提线木偶撑场面，还要悍然出征的，对临庚、建海信息的高度关容不得她脑子有空白，倒也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

礼部的掌仪官唱礼，引导百官跪拜完毕，大家分散落座。因为有外地朝见的官员，总共近四百人，天气寒冷也不适合在广场上设宴，所以承德殿其实只坐了一百来个人，以示尊崇，其他的人都在偏殿款待。即便如此，承德殿里现在也已经坐满了人。

唐冽举起酒樽，敬言：

“自昭、灵以来，前有元阔，挟胁王族；后有沈荣，强军犯境。以致宗庙废绝，黎民涂炭；天下乱离，豪杰震怒。二十七年间无人奉承大统，以致纲纪败乱，盗贼日多，群生危蹙。神明降命，属冽黎元，为人父母，冽本不敢当。然诸公百辟，冽犹固辞，至于再，至于三，天人厚爱，敢不敬承。今辰国定鼎年余，宗庙昌盛，百废渐兴；黎民安乐，四海归心。冽尤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惟愿此太平，可告天地、可慰诸公尔。”

言毕，一饮而尽。

百官举酒：“吾皇一统天下，功业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亦饮。

***

言晟微看着最前排之一的临庚元哲青笋笋的脸色，险些失笑。元哲大概没想到，之前一直好好的辰国，会突然变了脸色，当众给他难堪。

唐冽这篇演讲是正常规则，既然群臣来述职，皇帝陛下也得说说朕干了什么牛逼轰轰的事情，表示一下你们能做出成绩都是在朕的英明领导下，不然群臣勤恳陛下白痴岂不是尾大不掉，朝廷多没面子。

问题是，唐冽不从建国以后如何恢复民生讲起、也不从唐氏如何美名远扬为众人拥戴最后发举义兵讲起，偏偏要从临庚前朝如何覆亡讲起。算一算临庚王室被屠灭、天下人在心理上觉得临庚已亡的时候，唐冽还不到十岁，这事跟他撑死也就半文钱的关系。

所以唐冽为什么要说这个呢？这得从临庚是怎么在天下人心里覆亡的说起。

前朝后期纲纪败坏，外戚、宦官交替专政，兵戈抢攘，民怨本已沸腾。等到昭帝、灵帝的时候，干脆已经是傀儡，被赐姓的家奴元阔挟持。然后元氏有个八竿子以外的外系子弟元夺，打着勤王的称号进京，把元阔连着灵帝一起杀了，还诛尽嫡系子孙，对外宣称是元阔干的。

嫡系都死绝了，总不能临庚直接宣告破产大臣们各回各家吧？毕竟还有些基业，得有人继承。于是百官推举勤王保驾的元夺为王，反正他也姓元。元夺三辞其命，最后大家坚持，也就继承了临庚的大统。

但元夺毕竟是外系，本人能力也不算很强，比起各部盟军也就是个平平之辈，所以一不能服众二不能守土，渐渐就退居东北，只能守大山天险了。幸亏现在临庚这个地方，百姓勇武好战，而且非常忠心，这才算是稳住了局面。

但落魄成这样，在天下人眼中，临庚自然就是已经灭了，还不如叫“后临”之类的开辟新朝，非得叫“临庚”，简直是变相提醒大家临庚王族已经覆灭的事实。

现在元夺已死，其子元朗掌权。元哲就是元朗的弟弟，仗着临庚在现在这篇土地深得民心，在盛安一顿颐指气使骄纵妄为，本来辰国一直容忍，虽然他的过分条件一个都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太为难他。谁知道这最后的晚宴，一开场，唐冽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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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大宴前，栾骁来诊病，问言晟微准备得怎么样了。言晟微回答：“准备有用吗？他自己都跟大臣们掐得狗似的定不下来。我想好了，到时候唐冽不出面，我也不自找麻烦引火烧身，到要看他能奈我何。”

栾骁冷哼：“准备没用你熬什么夜？”

言晟微：……

“等你回来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