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皇后了？什么意思？魏崇心中哀叹，这麻烦甩不掉了是吗？——不行，甩不掉也要甩！“那个……你别着急，我派人去通知顾先生……”

其实临来的时候，他就反复想了很多次，怎么看皇后跑到他这里都很奇怪，完全解释不清楚。皇后的流言已经够多的了，他可不想吃着吃着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既然顾言与言晟微关系匪浅，那么让尚书大人出面，这件事就比较好解决了（顺便自己也少了一个麻烦）。

言晟微见他急于甩脱自己的样子，多少明白了些。也罢。“既如此，谢过王爷了。”

***

为了谨慎起见，魏崇自己去通知了顾言此事，也不算太意外地看见老先生激动万分，当时就要去十王府的样子。魏崇心里叹了口气，罢了，先陪先生去看言晟微吧，孙合的账册明日再去取也不迟。

言晟微一见到顾言，什么都没说，先扑进老人的怀里，放声大哭。顾言的眼睛也红了，揽着她的肩头：“好孩子，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魏崇自觉一个外人戳在这里颇有些尴尬，就悄悄退了出去，拉着魏山跑到书房，整理一下近来的消息情报。

言晟微哭了一气，才真的稍稍平静了一些。她长长吐了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顾言怀里出来：“先生。”这次，怕是让先生担心了。

顾言也是老泪纵横，失而复得的感慨和激动让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拉住言晟微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你的手？”

言晟微笑道：“有一阵了，您别担心，现在已经好些了。”已经从浑身发抖好转到了拿不了笔，虽然到这里，就没了继续好转的倾向。

“可看过大夫？”

言晟微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劳烦人家帮忙找大夫。”能救自己一命，已经很难为他们了吧？

顾言叹了口气：“恐怕是心病。过几日我送你回去，找你师兄看看。”

言晟微摇摇头：“先生，我不回去。倒是您……我已经离开唐冽了，您……便回去吧。”先生是为了自己才出仕，这么多年的辛苦委屈，也该够了。

“那你呢？”顾言反问，“要留下？要给栾骁报仇？要做完这件事？”

言晟微不说话，咬着嘴唇。

顾言笑着摸摸她的头：“孩子，不要把你的善良变成自私啊。”

“我不懂……”言晟微讷讷道。对着先生，她第一反应永远是听教训。

“如果我现在让你回去，不要做这些事，只要活着就行，你愿意吗？”

言晟微摇头。

“孩子，你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期望四海太平，只有你想护国长安。很多人，都会这么想。”顾言正色道，“你真的以为，栾骁只是为了你，才会这么做吗？你太小看他了。”

“栾骁的选择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他心里如你我一样，期望盛世安康，期望黎民安定。他选择替你承担这个罪名，正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做到。”

“他是个成年人，你没有理由因为他的结局不如你所愿，就否定他的选择、抹杀他的价值。同样的，我当初不是只因为你而留下，如今也不会只因为你而留在盛京。”

言晟微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好像又看见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清秀的栾骁，伸手帮她擦去眼泪。

“别哭。能为自己的理想战死，何尝不是一种幸运。”顾言轻轻给言晟微擦去泪水。

言晟微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栾骁的时候他说的话。或许先生说的是真的，一直以来，她都太小看栾骁了。她低下头，用力抹了一把脸，才又抬起头：“先生，我要留在十王府。”

“嗯。”顾言赞许地又摸摸她的头，“好孩子。”

***

啥啥啥啥啥玩意儿？魏崇几乎蹦起来，看着言晟微：“娘……言姑娘，这怕是不合适。”顾先生不赶紧把她领走，还等什么？

言晟微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颇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王爷，你急需用人。而你在做的事情，我能帮你。”顾先生虽然在查军粮案，但他孑然一身，她很难混进那个圈子；而魏崇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势力，做的也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所以对她而言，最好的情况就是能留在十王府。

再缺人，也不代表愿意雇个皇后啊！魏崇咳了一声：“娘——姑娘不必担心，人我倒还有些。”

言晟微道：“论运筹帷幄指挥千军，我不如王爷；账目汇算，我不如王鑫；建筑营造，我不如段天章；武力护卫，我不如宫澜。但若论识人谋断、算计朝局，王爷这边，怕是没人能比过我。”

这倒是事实，魏崇摸摸鼻子，咳了一声，理直气壮回绝：“朝局之事，原有顾先生、沈相，不必言姑娘费心。”

“先生领户部之职，现查军粮一案，怕是没多少精力来帮王爷追查失地案。沈刚那边我不了解，不过如果他真的肯帮忙，王爷也不至于如落入现下这般境地。”听顾先生说，现在魏崇几乎就是一个被放逐的状态，唐冽什么事都不找他。

魏崇一愣，意味深长地笑道：“言姑娘从何得知，我在查这已经了结的失地案？”这件事他没告诉顾言。

“我只是试探。如果你用了王鑫，看过相关账目，就应该知道，失地案远没有了结。”

魏崇道：“但言姑娘似乎早就知道这案子没完。”

言晟微回答：“失地案牵连甚广，落网的却全是地方官员，一个朝中大员都没有涉案，你觉得可能吗？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幕后推手，这些地方何以如此步调一致地行事？”

魏崇忍不住点头：他是查到了王炳昌和孙合，才想到这个问题。不得不说，很多事情，言晟微想得比他细致。

言晟微继续道：“再者，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军粮案扑朔迷离，粮草供应不上，辰国必吃亏，溃败的可能性极大。一旦临庚攻破渭北，京都大门告急，王爷难道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查案子吗？若王爷出征，难道这件事就搁置了吗？”

魏崇无言以对。

言晟微继续道：“更何况，我与陛下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性情。若王爷与陛下意见不合时，我可帮忙出谋划策。”

言晟微一条一条追杀，魏崇是真心动啊。他摸摸鼻子：“这……十王府男人多，言姑娘怕也是……不方便。”

成了。言晟微道：“反正我也要改头换面，何妨做一男子，就当王爷此番出门办事新招的幕僚。”想了想，接着道：“就叫我……言晋吧。”

晋，是栾骁本名中弃用的那个字。言晟微也只敢用这种方式，来稍稍表达对栾骁的追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