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绛云轩的过程虽有许多波折，但总体也算顺利，段天章有点奇怪：陛下的手段，应该不止于此啊？回到十王府，言晋还没回来，他也很累，就先回去睡了。第二天再来十王府找言晋，才知道她还没起来。

“真娇气。”段天章嘀咕了一句，却不得不在外面等着。以前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还能闯进去抓人；但昨天既已挑明，那就不能冒犯了。

约一盏茶的工夫，言晋才缓缓出来。她的脸色比往常还苍白，神色委顿。跟着她的星阔沉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看见段天章，就狠狠剜了他一眼。

段天章一愣：“你受伤了？”随即想起昨天进出绛云轩颇为顺利，惊叫：“是你？”

“什么是我？”言晋神情恹恹地问。

段天章道：“是你吸引了追兵，我们才逃过一劫？”看她这样子伤得不轻。

言晋苦笑：“运气差了些。段大人是见到人了吗？”

段天章见她不肯说，也不追问，只说了昨晚的经历，然后复述了陈管事的两句话，言晋听完便皱起眉。段天章便问：“之前我就想问，翕羽是谁？”但是当时的情况，没时间扯那么多闲篇。

言晋还皱着眉，没说话。段天章便淡淡笑问：“您这次是打算装糊涂，还是……？”

“什么？”言晋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段天章又问：“翕羽是谁？”

言晋叹了口气：“云间的公主，最后的王室成员。”

“公主？云间？”段天章叫了起来，“我记得云间二十多年前灭国的，所以——这个公主，不会刚好是你吧？”

言晋呵呵了一声：“不巧，正是在下。”

段天章蹦了起来：“你？？？”真的假的？

***

听言晋简要说了过去的事（但略去了将星这一节），段天章眼睛都直了：“这……这王爷知道吗？”

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吧。言晋心里暗暗道，不然他对自己的信任总有些奇怪。她淡淡道：“王爷没问过，但他有没有猜到我就不知道了。”

对于言晋的有意隐瞒，段天章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如果问到了，她确实不会隐瞒。许久他才问：“第一，他怎么知道你没死？第二，他说的宿命是什么？”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第二个，可能是期望我复国。”这句话是应付段天章的，但是一出口，言晋又觉得只有这个可能解释得通。问题是，这个可能的基础是他相信自己是将星；但如果相信这一点，又怎么不知道神谕还有不能复国的内容？

段天章倒没有怀疑，灭国之人对皇室成员的唯一期许可能就是复国了。他道：“他这么确定你没死，其实里面有两件事，一是他知道你就是翕羽，二是他知道言晟微没死。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你知道的有几个？”

“一个。”顾先生。

段天章没问这个人是谁，不过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言晋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他救出来。”

“救？你怎么救？”段天章觉得言晋疯了，“那里进出只有一条通道，地下室入口仅能允许一人通过，你带个人出来，光是在那里就能堵半天，更别说那牢笼是玄铁打制，直接嵌在墙里的，你觉得你有多少时间能把一臂粗的玄铁锯断？”

言晋听他形容，也皱起眉：“此路不通？”

“不通。”虽然感激她可能的吸引护卫注意力，给自己进入和脱身的机会；但段天章绝对不想莫名其妙再去送死。

言晋道：“那就再造一条路好了。”

“你说……”什么疯话？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段天章眼睛一亮：“造一条路？”

言晋道：“挖进去，唐冽应该不会把那间地牢四周都埋上玄铁吧？”

可行。段天章点头：“但是这会比较久。”不能惊动对方，肯定慢。尤其到后面，很难保证不被看守之人发现；而且地面工程掩护也要做好，这可不是十天八天就能搞定的事情。

言晋道：“无妨。”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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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边境传来捷报：魏崇率三万精兵深入敌后，与二十万大军里应外合，打垮了临庚的边境防御。

这可是来之不易的胜利。前期粮草供应不足，魏崇完全是被逼得把大军留在身后，自己率那三万人取道河阴东北，深入临庚腹地，以战养战打乱临庚进攻计划，愣是拖了两个月。如今，辰国粮草转运完毕，胜局已经不是烧一座粮仓能改变的了。

言晋长出了一口气，对段天章笑道：“如今，我是真的佩服他。”真的可以说是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了。

段天章道：“那是自然。陈主事那边这两天应该会最后进攻，争取四天内把他救出来。”

言晋道：“谢谢了。为我一个人的事情让你如此费心，真是不好意思。”

段天章挑眉：“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没了他，我总不知道苍龙社背后的人是谁。”

言晋叹气：“你抓到他，怕是他也不会说。他这人执念深重，铁了心要倾辰国复云间的。”

段天章道：“他也得有这个机会。老韩跟你说过了吧？拿花押去找陶果的人找到了，是王炳昌的人。顾尚书那边一直在查泰安仓，也发现了王炳昌用陈粮盗换军粮，然后又把偷出来的军粮再次卖给朝廷的事。难怪他一直勾结赵翰乔，想要把贵妃立后。他要成了国丈，这点事怕是陛下要大事化小了。”

言晋笑道：“你倒是了解唐冽。不过，拿花押的人，应该不是王炳昌那边的，八成是苍龙社有意为之。顾先生那边查到了盗换军粮，他们这个挡箭牌也就差不多了，现在想的肯定是怎么不溅一身血。”

段天章道：“如此岂不可惜？白白放过了那个幕后主使。”

言晋道：“你倒想放过他，他未必肯放过你。”

***

两天后，段天章带回陈季中。后者虽然只剩一口气，还是笑着对言晋道：“你好歹救了我，我便还你个人情。王炳昌会反。”

言晋一愣，哼了一声：“他若有这个心，早就该反了。”巴巴地要把闺女立后，根本就说明王炳昌没有篡位的心思。

陈季中笑笑，不再说话。段天章急了：“把话说清楚，我们会考虑饶你一命。”

言晋道：“省省吧，唐冽的手段不会比你差，你看他现在可说过一个字？”但凡说一个字，唐冽不会不知道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