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小牛妈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有什么身体问题吧？吃这么多，还这么瘦，太不正常了，别有什么毛病传染给我家小牛……”

小牛妈妈一边说一边把小牛从米兰身边拉开，那防备嫌弃的表情深深刺痛了米兰，米兰真想把九百块钱扔在她脸上大声告诉她，不就是九百块钱吗？有什么了不起！但她不能，她需要这份工作，米兰赔着笑解释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单纯能吃而已，小牛妈妈半信半疑。

“你辅导小牛确实辅导得不错，但学习再重要，也没孩子的健康重要。这样吧，你去医院做个体检，如果医生说你没毛病，我就继续用你。但你一星期就吃掉我九百块钱，工资就不能按一天一百给你算了，就按一天七十吧……”

小牛妈妈滔滔不绝，米兰感到尊严扫地，自己在原本的时空虽不说有多如意，但好歹衣食无忧，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个卑微的地步了呢……此时，米兰手机响了，徐哥发来微信——“工作已搞定……”

米兰抬头看看正在给自己算工资的小牛妈妈，“您别算了，我不干了！”

小牛妈妈惊讶，“哎，你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呀！嫌工资太低？如果你不吃晚饭，我还是可以给你一天一百的……”

米兰突然明白，小牛妈妈不是担心自己的健康，她只是在找借口压价，米兰很愤怒，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模特，她突然有了底气。

“您给多少钱我也不干了，挺大的人，算计我一个学生的工资，这点小便宜也不放过，我都替你臊得慌！这个星期的工资我不要了，留给你当饭钱吧！”

米兰背起书包，留下目瞪口呆的小牛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想到小牛妈妈再不可能找到一个像自己这样拥有丰富与娃斗争经验的好家教，米兰心里格外舒爽。

直到走出小牛家小区，米兰才又拿出手机，刚才徐哥发来的信息很长，她还没来得仔细看。米兰下拉徐哥的信息，突然停下脚步，原来她刚才漏看了关键内容——“工作已搞定，啤酒促销，日结工资二百元，奖金另计。”

米兰愣住了，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啤酒促销”四个字，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她恼火地拨通了徐哥的电话。

面对米兰的质问，徐哥不慌不忙，“米兰，你先别急，我帮你接洽了好几家网红店，负责人都对你挺感兴趣，但一看你简历空空如也，人家就放弃了，毕竟谁也不想用新人小白。”

“可……可这和促销啤酒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给你解释一下哈，”徐哥似乎早有准备，“我帮你对接了一个精酿啤酒旗舰店，人家负责人说了，只要你有与啤酒相关的工作经验，他们就可以用你做首页模特，所以我才帮你找了这份促销啤酒的工作。”

徐哥苦口婆心，说得米兰有些动摇。

“我知道你心急，但万事开头难，你只有先去卖啤酒，才能得到这份啤酒模特的工作，只要你有了拍摄经验，就不算新人了，到时还愁没有好的工作机会吗？”

“那好吧……我去。”米兰答应了徐哥，虽然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但为了之后更好的机会，她决定先去做这份卖啤酒的工作。

周六下午，米兰来到徐哥介绍的啤酒屋，这份工作要从下午四点做到凌晨两三点，具体下班时间要根据当天的客流量而定。同来工作的还有四五个和米兰年纪相仿的女孩，老板将工作服发给她们，那是一条连体超短裙，胸口印着不同的啤酒品牌，米兰分到的是“京华啤酒”。其他女孩似乎都很有经验，她们迅速换上了短裙，唯有米兰看着短裙刚刚遮住大腿根的长度犯了难。

米兰用力往下拽了拽短裙，想把它拽长一点，一个女孩过来阻止了她。

“别拽了，拽长了就卖不出啤酒了！”

米兰一愣，看着满更衣室青春灿烂的女孩们突然醒悟，原来这里的青春也是生意的一部分。

那女孩对米兰一笑，“认识一下吧，我叫小穗！你是第一次做促销吧？”

米兰点点头。小穗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她比米兰大两岁，是名大三学生，每年夏天她都会到啤酒屋做两三个月的啤酒促销，小穗说生意最好的是七八月份，平均每晚能赚一两千的提成，现在旺季已过，但只要卖力还是能赚大几百。小穗向米兰传授销售技巧，胆子要大，脸皮要厚，要能和客人打成一片。米兰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人家小姑娘都能大大方方做好这份工作，自己一个老阿姨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然而想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夜幕降临，啤酒屋热闹起来，小穗几个女孩端着啤酒在客人中穿梭，他们活泼又可爱，亲切而不失分寸，面对毛手毛脚的客人也总能愉快地化险为夷，相比之下，米兰简直像一块木头，只见她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如行尸走肉一般挨桌推销。

“您好，需要京华啤酒吗？小麦酿造，原浆啤酒，清爽不上头……”

往往这几句话还没说完，客人就挥手让她走了，他们实在看不了米兰好像被迫害不得已才来推销的那副嘴脸。米兰看着托盘上一瓶都没卖出去的啤酒在心里叹息，她总觉得自己在出卖色相、出卖尊严，没想到自己这老阿姨的心理素质还真不如二十岁的小女生。

“喂，京华啤酒！”有个大哥向米兰招招手，米兰忐忑地端着啤酒走过去。

“您好，需要京华啤酒吗？小麦酿造，原浆啤酒，清爽不上头，喝了还想喝……”

“买一打有优惠吗？”大哥问，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从米兰腰部蹭了过去，米兰吓得立刻弹开，碰洒了茶杯，洒了大哥一裤子。

“哎，干嘛呢？”大哥被烫得跳了起来，米兰手足无措，老板走过来圆场。

“对不起对不起，您这单算我的……”

大哥嘟嘟囔囔地坐下了，老板回头瞥了米兰一眼，“能干不能干？不能干走人！”

米兰咬咬嘴唇，“能。”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米兰端着啤酒快步走开了，可她依然不知该怎么做，经过刚才的事，她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米兰恍惚地游离在各桌客人之间，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的样子，米兰突然想到在原本的时空，周子琰曾带自己应酬过一次。那时周子琰刚开始创业，请潜在投资人吃饭，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周子琰应酬，他一改在自己心中高冷男神的形象，不停地讨好、敬酒，那伏低做小的姿态让自己有了低人一等的耻辱感。那天周子琰喝得酩酊大醉，在回家的路上自己严肃地告诉他就算再难也不能出卖尊严，从那以后，周子琰再没带自己应酬过，现在想来，是不是自己把周子琰越推越远的……

“嘿！”有人拍了拍米兰的肩膀，米兰回头看到了小穗。

“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卖啤酒？你总不想忙一晚上只赚个底薪吧？”小穗说，“记住我告诉你的秘诀，胆子要大，脸皮要厚，记住，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赚面子的！”

米兰点点头，深吸口气，端着啤酒走到客人中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周子琰应酬喝到吐的情景。米兰发现一位大哥好像刚来不久，正在翻看菜单，便走到他面前。

“您好，还没点酒水吧？尝尝我们京华啤酒！”米兰一边说一边启开一瓶啤酒。

“哎哎哎，我没说要你怎么就开了？”

“这瓶是我请您的，来，我陪您喝一杯！”米兰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啤酒，和大哥碰杯。

“味道不错吧？我们这啤酒是纯原浆小麦酿造，清爽不上头，买一打还有折扣，我看您就一个人也喝不了一打，这样吧，半打我也给您打个折，顺便再给您推荐一下这儿的烤羊腿，配我们京华啤酒，味道绝了！”

大哥被米兰说得蠢蠢欲动，“行，那就按你说的来半打！”

“好嘞！”在做成第一单生意后，米兰渐渐得心应手，她没有像小穗她们那样走青春活泼路线，反而另辟蹊径像一个热心的大妈处处为顾客着想，先请客人喝一杯，见客人是男性就推荐人家啤酒配羊腿这种硬菜，见客人是女性就推荐啤酒配海鲜这种不长胖的食物。米兰酒喝得有点兴奋，像花蝴蝶一样在各桌客人之间飞来飞去，如鱼得水。当晚结算时，米兰成了销售冠军，赚到了八百元提成，店主想加米兰微信，以后跳过徐哥直接雇她，米兰摆摆手拒绝了，她只是想要一个工作经验，有了这经验就可以去做模特赚大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