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看到陈澄的眼神，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也是一愣。

她刚才光顾着舒服了，却忘了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经历过恋爱全过程与婚姻生活的中年人，米兰比陈澄更明白，虽然这T恤的长度与连衣裙差不多，但穿在身上的含义却竟然迥然不同。

米兰看到陈澄的喉结动了动，阁楼的气氛在昏黄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暧昧，米兰一时有些纠结，此时再回去穿上长裤好像会更尴尬吧。

米兰与陈澄异口同声。

“你……”

“你……”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气氛太奇怪了，米兰清清嗓子，想压制住这莫名其妙的暧昧。

“怎么样？对我的喜羊羊还满意吗？”

“啊？”陈澄没想到米兰把话题扯到了羊身上，有些心不在焉，“满意……满意吧……”

“什么叫满意吧？”米兰着重强调了“吧”字，对陈澄敷衍的态度很不满。

“今天有136位客人和喜羊羊拍了合影，就算只有三分之二的客人会来店里取照片，按咱们平时统计的数据，每位客人平均消费30元，打九折就是27元，而这三分之二的客人中至少有二分之一会成为常客，比如那些带孩子的家长，他们都住在附近小区，天气渐渐冷了，他们很有可能把溜娃、聚会的地点改在我们咖啡厅。这样算下来，我今天可不光帮你消耗了两包快过期的咖啡豆，而是给你带来了至少34位长期客户，这样的业绩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米兰小嘴叭叭的，陈澄听呆了。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商业头脑……”

米兰不置可否，她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商业知识都来自周子琰。

那时周子琰刚辞职创业，没钱租办公室，就在家办公，他总坐在房东留下的破沙发垫上打电话谈业务，一打就是一天，自己出来拖地的时候，听到周子琰说“羊群效应”，过一会儿出来给安琪冲奶粉，又听到他说什么“留存”……

那时自己觉得这些词汇特高大上，而对这些词汇头头是道的周子琰在自己眼里就是个商业天才，如今想来，大概也只有白痴如自己，从没进入过社会，才会觉得周子琰了不起吧。

“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米兰说道。

陈澄眼神飘忽了一下，“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进辩论社呢？”

“你什么意思？”米兰急了，“想赖账啊？”

“你喜欢辩论吗？”陈澄问道。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人生只有一次诶，当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啊！为什么你对孟心然的人生比对自己的人生还要上心呢？”

米兰一愣，在原本的时空，自己是孟心然，为了周子琰，自己违心做了不喜欢的事，最后落了一手烂牌，人生再无力翻牌，而现在自己是米兰，又要为孟心然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米兰有点混乱，她拍拍脑袋，不对不对，自己被陈澄给绕晕了，一年后自己还要回到原来的时空，做回38岁的孟心然，而米兰只是个暂时的身份罢了。

米兰抬头看看陈澄，这货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定是想赖账。

“喂，陈澄，你想赖账就没意思了吧？”

陈澄耸耸肩，也怪自己，之前为了接近米兰在她心里留下了那么不靠谱的形象，自己认为米兰想干涉孟心然的命运是错，那自己干涉米兰的决定，难道就是对的吗？有些事，终究要还要她自己明白。

“你看你，至于吗？”陈澄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我逗你玩呢，我现在就兑现承诺哈！”

陈澄低头鼓捣手机，不一会儿，米兰手机一响，她收到一条微信——“辩一题而有知，论纵横而明志，米兰同学，欢迎你加入长安大学辩论社……”

米兰刚要兴奋，一看那短信抬头竟然是陈澄的名字，脸立刻绿了。

“陈澄，你是在逗我吗？”米兰举起手机，她是真的恼了，自己耐着性子陪陈澄玩了一天，他哪怕是敷衍自己也要走点心吧，直接用自己手机号发来入社通知算怎么回事。

“怎么了？你让我把你搞入辩论社，你这不是已经收到入社通知了吗？”陈澄一脸无辜。

“你当我瞎呀！这是你给我发的入社通知！”

“就是我给你发的呀！”

“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我无赖到底了是吧？”

米兰咬牙启齿，愤怒地逼近陈澄，陈澄步步后退，被米兰逼到墙角，二人相距咫尺，陈澄不由自主矮了半截。

“你、你听我和你解释……”

“好，你解释，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你今天要解释不出个子丑寅卯，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其实……我就是辩论社负责通知大家入社的人……”

“啥？”米兰愣住了。

陈澄挠挠头，“我也加入辩论社了……”

“不可能！入社考试时我都没看到你！”

“那是因为我初试表现太优秀，直接入社了……”

“编，接着编。陈澄！你太无耻了！”

米兰伸手要拧陈澄的耳朵，陈澄却用手机挡住。

“真的真的，不信你看我手机，所有的入社通知都是我发的！”

米兰将信将疑，接过陈澄手机一看，发件箱里果然有许多已发送的入社通知，其中还有署名“孟心然”的。

“辩论社人不多，我刚入社，社长就把这件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交给我做了……对了，我之前还给心然发过入社通知，她没和你说吗？哦，对了，她只有我微信，没有我手机号……”

陈澄说着说着一抬头，发现米兰的表情喜怒莫测，他有些心虚地闭上了嘴。

“所以，你迟迟不给我发入社通知，是故意的咯？”米兰问道。

“呃……这个……怎么说呢……我知道你不喜欢辩论，我不想……”

“陈澄！”米兰一把把手机扔到陈澄脸上，然后拧住陈澄的耳朵，“你这个混蛋，受死吧！”

陈澄的声声惨叫从小阁楼上传了下来。

最近几日的长安大学朝气蓬勃，大一学生们都在为加入了社团而兴奋，同学们在课上课下议论的也是这件事，大家纷纷打听哪个社团组织的活动有意思，哪个社团帅哥美女多，一派热闹景象，但有一个人却游离于这热闹之外，那就是李舒。

李舒是全班唯一一个没参加社团的人，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不合群了，从开学到现在，她就没在班里有过一点存在感，她不知该怎么和这些城里孩子相处，总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眼里闪着惶恐无助。

每天上课李舒都溜着墙边走进教室，下课再溜着墙边离去，偶尔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声音也比蚊子还小，她总是尽量把自己缩小再缩小，恨不得没人看到自己才好，不得不说李舒做得很成功，一些大大咧咧的同学，包括孟心然，到现在还不知班里有一个叫李舒的同学呢。

这天下了课，米兰与孟心然、苏灿一起往教室外走，孟心然正在纠结第一次参加辩论社活动该穿什么衣服。

“要不还是穿乖巧点吧，乖乖牌最保险，你们觉得呢？”

“还是森女风吧，最近虎扑女神都是森女风喔！”苏灿说道。

孟心然点点头，觉得有理，“你觉得呢，米兰？”

“嗯，我觉得挺好！”米兰敷衍道，孟心然一会儿一主意，已经纠结好几天了，米兰知道她将纠结到最后一刻。

“或者随性一点呢？就那种漫不经心里有点精致的感觉……”

孟心然果然又改了主意，米兰无奈一笑。班主任刘海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米兰！”

米兰回头一看，只见刘海雄站在教室门口，正在向自己招手。

“你和我去下办公室，我有事和你说。”

刘海雄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李舒，她低着头，双脚别扭地蹭来蹭去。

“什么情况？”孟心然有点紧张，“你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米兰也很纳闷，“你们先去食堂吧，别等我了！”

刘海雄一言不发，迈着大步走在前面，米兰与李舒跟在后面。米兰以前只知道李舒个子小，此时与她并排才发现李舒大概只到自己的肩膀，她的头发细黄稀疏，胸部也没怎么发育，整个人还是小女孩的身量。

即使未来李舒一步步攀上了人生高峰，少时因贫穷导致的营养不良还是在她身上刻下了永久的印记。

李舒知道米兰在打量自己，但她不敢与米兰对视，米兰见她的可怜样儿，心里便气儿不打一处来，这女人简直就是农夫与蛇里的蛇，落魄时惯会装可怜，一旦得志便恩将仇报。

刘海雄带米兰与李舒走进教学楼，楼梯狭隘，米兰故意挤了李舒一下，李舒踉跄了一下，停住脚步，把路让给米兰了。

三人走进刘海雄办公室。

“坐，你们随便坐！”刘海雄热情地招呼，“喝点什么？水？可乐？哦，对了，我妈刚给我寄来一箱沙棘汁，是我们家乡特产，富含VC，特别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

刘海雄奇奇怪怪地绕圈子，就是不说正事。

米兰忍不住了，“老师您别忙了，我不渴，您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刘海雄停住正在撬沙棘汁的手，挠挠头，“是这样的，系里的陈教授你们知道吧？他想找个助手，我想在你们俩人之中选一个推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