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回家吧。
当魏景枫站在婉君阁门前时,脑子里也就剩这一个念头了。
但半个时辰前他还不是这样想的,一听到顾文卓说心情烦闷,还没等人说为什么,就直接搂了上去,还特别仗义的拍着胸脯,说什么要舍命陪人家,去哪都行,是兄弟那就得两肋插刀。
可现在他是真的有些怂了。
他本以为最多就是上个酒楼,茶馆,大不即也就是陪着去戏院听听小曲,但眼前……这没看错的话,……好像是青楼吧。
延伸到内厅的小红灯笼,又罩上了一层轻纱,朦胧中尽显暧昧,就算还没进去都能看到里面
魏景枫看着眼前这个阵仗,呆愣了数秒,才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倒真不是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被吓着了,浑身僵硬的转头去找自己二哥。
魏景权却没看他,仍风轻云淡的摇着折扇,眼睛弯弯的直冲身边的顾文卓笑着点头。要不是他抽搐的嘴角和过分僵直的脊背,魏景枫都要被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给骗了。
得,都是第一次,谁也别笑话谁。
跟这两人比起来,同样第一次来的魏景期倒是显得异常平静,他倒也没想平静,只是从刚刚到现在,他手腕就一直被魏景枫死命攥着,还越攥越紧,魏景期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沉,实在受不住的咬了咬牙,"三哥。"
"嗯?"
"手。"
魏景枫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的收回手,结果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又使劲的抓住了魏景期,疼得魏景期不由得'呲'了一声。
"干嘛?"
"不是,你……?"
"……你刚刚一定要拽着我来的。"
"……"
魏景枫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恐怕比哭还难看,带自己弟弟上青楼,回头要是被祖父,二伯知道,还不得被打断腿?
他突然觉得自己腿好像已经开始隐隐的疼了。
"走啊。"顾文卓潇洒的招呼着就要往里走。
三人却谁也没动。
顾文卓看没人跟上,有些诧异的看向身后神情复杂的三人,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嗤笑一声,抱着手臂,挑眉揶揄道,"你们不会第一次来吧?"
来过才不正常吧。魏景枫心里这样想着,但为了面子也没反驳。
还是魏景权尴尬的咳了一声,"文卓,景期还小。"
……
说完场面瞬间尴尬下来,魏景期更是满脸阴沉的盯着魏景权。
顾文卓也被说的愣了几秒,随即哭笑不得看着他们,大笑道,"不是!你们乱想什么呢!"
"这里好像不太方便,要不换个地方?"魏景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略微踌躇看向顾文卓,"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啊。"
顾文卓听完松开手臂,回头看着婉君阁,几缕发丝散落下来,留下一抹英俊的侧颜,半晌才语气轻挑的"哦"了一声,依旧挑眉笑着,只是有些神色意味不明的慢慢道,"来了就一定是为做什么?我为自己乐意,又不是为了别人。"
顾文卓说完满不在乎耸了耸肩,回身就往里走去,又背对着冲三人摆了摆手,"愿来就来,我不勉强。只是里面有我的朋友,下次别这么说了。"
三人一起怔住了,倒是魏景期最先反应过来,抬步跟了上去,魏景权和魏景枫也没敢再犹豫。
"抱歉,是我们小人之心了。"
顾文卓听到身旁人这么说,轻勾起嘴角,一把揽过魏景期重重的拍了拍,"好啦,走,今晚我请客。"
他其实很喜欢魏家这几个兄弟,虽然在他眼里魏家总会带着些古板,但是这样的热忱赤诚,却已很是难得。就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错了那就来道歉,但真要有触及底线的事,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有些事本就这样简单,但心思多了,就变得复杂了。
几人刚进门,一个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女人就迎了上来。
"嚯,顾公子这都好久没来了,这是带朋友来玩?"女人笑意盈盈的扭着腰就往这边蹭,上厚重的脂粉气呛的魏景期忍不住的皱眉,但还被顾文卓搂着,避无可避。
"胡姐,今日生意这么好?"顾文卓大致的打量了下周围,才察觉到魏景期的不适,侧身拉他避开,笑着说,"我朋友还小,您可别吓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胡姐的冲顾文卓飞了了眼刀,但手中翻飞的帕子也再没敢几人身上招呼,"老规矩,上楼吧,一直都给你备着呢。"
"得勒,谢谢姐了。"顾文卓嬉笑着冲胡姐点了点头。
"就你会说。"
胡姐说完就叫了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也没再和他们打趣,赶忙着要去招呼别的客人,走之前还不忘拧了一把顾文卓胳膊,却丝毫没了刚刚轻佻的模样,顾文卓也是夸张的喊疼,引得周围笑了几声。
往楼上走的这一路的确给魏景期几人惊到了,一直也听说过青楼里是什么样,倒是出入不大,除了传言可能夸张了些。看着衣衫轻薄的女孩在栏杆处嘻笑打闹,魏景期他们脸薄的丝毫不敢抬头去看,看一眼都那都得良心不安。若听到有女孩打趣他们,又甩帕子,又扔鲜花的,那也只能满脸羞红,局促的盯着脚下这一小方块,跟着人慢慢往前挪。
到顾文卓那里却完全不同光景,就跟进了自家院子一样,一路都在和各色女孩打招呼,就连见到奉茶的小丫鬟也能叫出名来,问问这个这两天绣了什么,又不忘打趣另一个今天胭脂抹的太过。甚至正在客人怀里笑的花枝乱颤的也得抽出只手来,把帕子塞进顾文卓怀里,被那客人见了又狠狠搂回怀里调戏着。还有几个一见顾文卓来了,就立刻推推搡搡的跑回房去,拿着几张纸出来,低头羞涩的递给他,递完就跑,跑远了又像不在乎一样冲他抛着媚眼。
几人被拥着,短短几步的路结果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魏景期闻着混杂的胭脂味,只感觉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挨到了给顾文卓准备的房间,一进门闻道房内一股清雅的沉香才觉得缓过口气来。
顾文卓拉着几人进来,跟外边女孩说了几句话才关上门。
门一关,感觉周围瞬间清净下来,看着周围素雅的摆设仿佛跟外边是两个天地,几人落了座才恍惚有些真实感。
顾文卓收起刚刚嬉笑的模样,温和地冲魏景期他们笑笑,就好像刚刚外边那个风流浪子根本不是他。
"抱歉,她们有些闹。"
魏景权看着他摆了摆手"无事。"
"塞给你的什么?"魏景枫从进门就留意到顾文卓手中的纸张,探身问道,"不会情诗吧?"
顾文卓看着手中的纸章无奈的摇了摇头,认真的放在桌案上,又打开木窗,才坐下给他们沏茶。
"她们想学写诗。"顾文卓取了些茶末放入茶盏,注些沸水慢慢的调膏,没有抬头,"我觉得挺好,就让她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写写,等我来了,就帮她们看看。"
顾文卓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调好膏便开始执壶往茶盏点水,魏景期看的真切,他手法很准,没有破坏茶面丝毫,另一只手又沉稳的持着茶筅旋转打击,泛着阵阵汤花。
见几人一直没言语,顾文卓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半晌才听魏景枫出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教别人写诗?"顾文卓抬头笑着眨了眨眼睛,将分好的茶盏推到几人面前,才端起自己的闻着淡雅温软的茶香,舒服的眯起眼。
"是。"魏景期看着顾文卓悠悠的说道。
天下人皆知顾文卓的诗文千金难求,更不会教什么人写诗。就算递到他面前,他也照旧该怎么回绝就怎么回绝。世人都道顾文卓狂妄,说他不羁,却没人敢否认他的才学。
"我从不教她们写诗,诗本就是有感而发,过多修饰反而失了意思。我只是帮她们看看平仄,改一些措辞。"
"写的好吗?"魏景期指了指桌案上诗。
顾文卓沉默了一下,笑着说,"很真实。"
"想看?"
"可以吗?"
"能写出来的,都是可以给外人看的。"
顾文卓拿着几张递给魏景期,自己却捧着茶盏,悠悠的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