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昭画想也没想就反驳“收并晋国是扶桑千万壮士用血换回来的,如今差这一步就要成功,你这么放弃,让扶桑百姓怎么办了,王上,你这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昭画,如今这场仗要是打起来,死伤会极其惨重的,本王不想让边府成为一座血城。”浓密的长睫将扶桑眸子里的光挡住,让旁人看不清他的思绪“况且,顾长卿虽坏,但他治理国家还是可以的,扶桑的子民在他手上或许会更加富裕。”
这个选择是扶桑认为最好的结局了,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他从小就被迫食用食梦蛾蛾粉,所以根本不会陷入幻境。相反,他还能在一些特殊时刻看见别人的未来。
在狻猊铜镜照过来的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看到的只是梦镜,可是那些真实的黑暗,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骗自己。
昭画捏了捏手指,转身看向扶桑,她边安抚扶桑,边想将袖中的食梦蛾唤出来“王上,你是不是被那些幻境刺激到了,你别怕,那都是假的,食梦蛾蛾粉能助你安神,我将,”
“别唤它,没用的。”扶桑一把按住昭画的手,半晌才抬起头,狭长的眸子根本没有了往日的计谋,满是雾气。
“走吧,昭画,和我一起走吧,我求你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放你去晋国,不该逼你杀顾长卿,我错了,我们走吧,走吧,”
昭画垂着头,缄默不语。
……
似乎是过了良久。
扶桑这才见昭画有些反应,他像是恍惚了,居然见昭画轻轻的点了下头“好,我们走。”
她的声音似潺潺的泉水,虽然缓慢,但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甜意。
只见昭画微微颔首,明媚的笑顺着嘴角流动开来,像寒夜里的火光,一下子就温暖了扶桑那颗紧张不安的心。
她望着扶桑,心底却十分头疼,鬼知道她这王上在抽什么疯,不过现下的确不能在这里待时间长,万一顾长卿反应过来,这局面怕是又会陷入了被动,还是先离开的好。
见扶桑还在原地呆滞着,她蹙了蹙眉,一把拉起他“王上怎么愣神了,不是说要一起逃吗?”
“是,是要逃的。”扶桑低头,看着攥着自己的小手,呆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温雅的笑意似惊碎了寒冰,暖了大地。
他反手握住昭画的手,看着这泼了墨的夜,只觉得格外美好。
对呀,远处的天空就有星辰,只要跑过这片黑暗,他就能像从前一样,划着边城河畔上的小舟,驾驶在夜里,抬头是满天星辰,低头是玩水的她了…
然而
苍天终是不遂人意,这似画的一幕终是碎在顾长卿的一声“放箭!!”中。
只见他手一挥,边府外的千支羽箭就同时射出,一时间响起的声音似空鸣般,根根带着红光,刺破夜空,向他们逃跑的方向飞来。
顾长卿也顾不得想什么后果了,他只觉得前面奔跑的两人,格外的刺眼。
那一刻,他的脑子像充了血一般,他想啊!就算后面埋伏的全是扶桑军又如何,他就不信扶桑和昭画能逃过这迎面而来的万支长箭。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就算鱼死网破,他也不会放任这两个人就这么从他面前过去!
盯着前面满目震惊的昭画,顾长卿阴霾的眸子满是疯狂,“哈哈哈,扶桑,没想到吧,我这箭里都是坲华,专克你这护心蛊!你们不是要逃吗,怎么不逃了,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大不了一起死,一起死,哈哈哈哈!”
他几乎要笑得喘不过气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猛地转身,直接捅穿龙钟的胸口。
“你真是个废物!昭画说的真没错,你就是一条狗,一条什么也做不好的狗!”
他将剑一抽,俯视着一脸震惊的龙钟,隽秀的面容上满是狰狞“一个扶桑你都搞不定,我这盘棋全是因为你,满盘皆输!”
他狠狠的踹了龙钟一脚,眼见他不动了,这才斜头睨向焦仲。
长刀被拖在地上,刺耳的声音伴着龙钟的血摩擦出一道血印。
“主上,”焦仲静默的跪地。没有惊恐,也没有求饶。但是,若有人细细的瞧一眼,还是能从他平静的眸子下看出凄凉。
“你真叛变了?”
焦仲被顾长卿掷过来的刀打的一愣,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顾长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主上,焦仲没有叛变!”
“那扶桑怎么会这么快赶来边城!”顾长卿几乎是咆哮着出声的。“你是觉得我傻吗?”
“属下不知,只是,属下没有叛变!没有!”
“没有?嗤,“顾长卿抬头一阵呲笑,他踉踉跄跄的走着,像没了方向“你滚吧,滚回你的邵盘,我不想再看见你!”
“主上,”焦仲抬头。
“滚!”顾长卿狠狠踹他一脚,见他还是跪着不动,回头瞪了晋兵一眼“愣着干嘛,拖出去,连夜扔回邵盘!”
“是。”
“主上,属下没有叛变,放开我,主上,主上,属下不会背叛你主上,”
听着焦仲的声音越来越远,顾长卿终是没有回头,他望向远处的黑暗,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了光。
走吧,或许还能活着。
顾长卿的悲凉似乎也蔓延到了昭画这边。
万千支长箭同时向这边射来时,扶桑想也没想,就护着昭画逃跑。待红光散尽,昭画才看清扶桑的惨状。
她扶着扶桑的手都在抖,看着他背上插满的箭,只敢斜抱着,一动也不敢动,“王…王上,”她实在出不了声,痛苦夹杂着悔恨,堵在心里,让她感觉几乎要窒息。
“别哭啊,”扶桑顺着昭画垂下的青丝缓缓望向满天的火花,砸在面颊上泪微凉,让他心头也跟着一酸。
“你说…父王会不会责怪我,”他突然一笑“责怪就责怪,至少你被本王守住了,有鬼甫和扶桑军护着,你一定不会像狻猊铜镜里的那样,被顾长卿折磨的不死不活。”
“王上,别说瞎话了,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相信我,相信我。”昭画哽咽,她像疯了一样,不停的将身上瓶瓶罐罐里的蛊虫倒出来,似乎在找什么。
终于,她失神的眸子突然一亮,捻起一条肉色的小虫,就准备往自己伤口里放。
“昭画,别这样,本王不需要你这样。”望着那只不断挣扎的虫子,扶桑瞳眸一缩,用尽全力想夺来。
“别用熔赤蛊!本王好不容易救下的你,本王求你了,别这样,昭画,别让本王白死好吗。”
他像是没发现自己声音有多么颤抖一样,挣扎着想起身,奈何他中箭太多,根本无力抬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瞬间便消失在昭画身体里的熔赤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