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走后不久,梁康鹄迫于皇后和丞相府的压力,让大姨娘成了继室。这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势焰,但也多亏了阿令明里暗里帮他们化去许多危机,这才让阿水他们姐弟两日子稍微好过点。
但阿水也不敢大意,阿惠捉弄阿善起来毫不手软。这些日子,阿水就像母鸡护犊子一样,去哪都要把阿善带在身边,生怕一不留心,阿善便遭了毒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阿水怎么样,这样一来,确实让那些人收敛了很多。
不过最近阿善身体总是不好,这日又发烧了。碧柳去请大夫却迟迟不回,其他人又使唤不动,只好阿水自己动身寻医。
她前脚刚走,在迷糊间,阿善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以为是阿水有什么事去而复返。就穿上衣服,虚弱地往屋外寻去。
寻声来到水井处,阿善未察觉脚下有一抓猎物的绳圈,左脚就迈了进去。谁知那绳子紧紧地拴住他脚踝,绳子另一头还绑着一块大石,直往井底坠去。
那井口本就不高,再加上大石的冲击,阿善一下就随着大石往井底坠去。生死之际,出于本能,阿善双手紧紧抓住井口,不让自己掉下。
脑袋晕乎乎的,加上手脚上的不适,使阿善仿佛又回到了那晚。阿姐在前面拉着车,自己就在后面推着,两只手就跟现在被粗糙的石砾摩擦一样疼。他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想耍性子不干。
可当他一抬头时,便看见阿姐肩膀那片的衣服已经被磨没了,露出狰狞的道道血痕。看着阿姐身上这些伤,他就仿佛重新充满了力量,又奋力地推着车往上走...
在高烧下,脚下那块大石带来的疼痛使他不断清醒过来,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他仿佛看到阿姐回头了,对他伸出手,嘴里还说着什么。对了,是阿善快把手给我...
阿令看着阿惠慌慌张张地回来,就猜测是不是他又对阿善做了什么混账事,连忙赶到他院子去,却没发现阿善踪影。
正要离去,就听到水井那里似乎有什么声响。走近一看,只见阿善紧紧抓着井口,人悬空挂在井中,那两只小手被磨出血来。
她吓得急忙伸手抓住阿善,和几个丫头合力才把阿善和那大石一起拉上来,就更难以想象阿善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
待阿水回来时,阿善身边已经围了一堆大夫。她正好奇,欲往里走,就听到一个老医者说:“大小姐,小少爷这命是保住了。只是这条腿恐怕...恐怕是保不住了。”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腿怎么了?
阿水急忙冲上去抓着那大夫:“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
“小少爷脚上因为绑着重物过长时间,已经伤了经脉,不大可能治愈。”
“你这庸医,我阿弟脚上怎么就绑上重物了?他只是受了风寒,你给我好好瞧。不,你给我滚,你给我滚!”看着阿水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扯着那大夫,阿令等众人无奈,只好上前拉开阿水。
在知道真相时,阿水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把众人都赶走了,把自己与阿善锁在一起,就好像她根本就没出去过,还在等碧柳找大夫回来,一切都还没发生。
阿善还在昏迷中,脸色还是很苍白。双手上了药被纱布包着,而原本还没萝卜粗的左腿,现在脚踝被裹成一团。阿水见了,心里心疼不已,眼泪直砸在床沿。
碧柳告诉她,当时一出府,就在小巷被人敲晕过去。而自己见碧柳迟迟不回,就只能出门找大夫。待她一出门,就对阿善动手。这事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
而罪魁祸首阿惠被梁康鹄罚去跪祠堂半日后,因体力不支昏倒,此事便就此告结。阿水听完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出了泪。
那阿惠体格强壮,那十岁的身形与十四五岁无异,居然会因为跪了半日体力不支而昏倒。
哈哈哈哈,还果真是个慈父啊。只是他是你儿子,阿善就不是了吗?那我阿善这条腿又该找谁还?
昏迷数日后,阿善才醒来。在知道自己腿废了之后,就只沉默了一会,便咧嘴安慰阿水道:“刚好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走路了,让人抬着多好啊。”
见阿善这样子,阿水眼神沉了下来,想起数月前在枫树林中的对话。她要去找那个人,他说不定可以帮她讨回公道。
吩咐碧柳好好照顾阿善,在她回来前一步也不能离开,便独自一人出门了。
看着那门口的护卫,阿水绕了一圈,决定从后院翻墙进去。那墙不高,翻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刚落地,阿水便与那正在园中那人四目相对。萧照震惊地看着她,阿水略感尴尬,眼神不自然地撇向别处。
身后的卢宇看看阿水,又看看萧照:“王爷,这这这。。。”
萧照反应过来,气得跳脚,指着她鼻子骂:“你这这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还学会翻人墙了?”
阿水摸着鼻子道:“王...王爷,我是来找你的。”只是暗叹自己运气不好,没想到翻人墙会被当场抓住,这跟去府衙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你来就来,一定就要用这么…这么粗鲁的方式吗?”
“我本来是想爬狗洞进来的,但您家那狗洞实在是太脏了,委实是接受不了。”
“不是,我家狗洞脏?我家狗洞会脏吗...”萧照气急,转身反问卢宇。
卢宇:“......”
“不是,根本就不是这问题!你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像个人从大门进来吗?”萧照回神吼道。
“我想王爷应该不希望我被人看到吧。”阿水拍了拍裙角的灰尘,正视萧照道。
“哦,为何?”萧照似乎来了兴趣。
“我想跟王爷单独谈谈。”
“这恐怕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你年岁还小,只是我这夫人要是知道你有那天人之姿,怕是要跟我闹啊。”萧照调侃道。
“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被人听到,这也没关系吗?”阿水戏谑地看着他,“王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应该不想一朝就前功尽弃吧。”
“其实我不是很想听你说,卢宇,送客!”萧照突然变了态度。说着,卢宇立马过来动手。
卢宇把她双手擒到背后,正要往门外走。双手被他抓得难受,阿水大声喊道:“萧照,把皇位拱手让人,你甘心吗?”
卢宇急忙捂住她的嘴,萧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这些话足以让你死上好几回了。”
“那我要先说几句话,赚回本。”阿水挣扎道。
萧照眯着眼,盯着阿水看了片刻,袖子一甩,转身说道:“把她带到屋里来。”
萧照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今天说不出令我满意的来,管你是将军府小姐还是丞相府夫人,今天都别想出这门了。”
看着萧照的眼睛,阿水打了个寒颤,整了整情绪说道:“王爷,我知道您心中有宏图大志。”
话没说完,萧照那眼神就变得阴沉恐怖。阿水微微移开头,不去看他,强迫自己镇定,接着道:“您那日跟我说得那番话,我越想越不对劲。为何您一个王爷要对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说这番话?总归不是为了要帮我,那就应该是您希望我能够为您做点什么。比如…”
望向萧照,慢慢推敲:“除去某些碍事的人?”
“你这是在赌啊,丫头。”他突然把脸凑近,“有可能我就只是看你好看,想让你做姨太太,才想帮你的呢?”
阿水心里慌作一团,脸上却佯装镇定,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这是在炸你。片刻,幽幽道:“但是很可惜,我赌对了。”
萧照又盯了她会儿,轻笑一声,转身负手,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水发现自己流了许多冷汗,粘得难受。努力忽略身体心理上的不适,说道:“王爷,我可以帮您做事,成为您最衷心的下属。但同样的,我也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小丫头,你觉得你能做什么事。还有最衷心的不是你。”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能力,但你得要先帮我讨回个公道。”说着,阿水便把面纱摘下来。
萧照没想到,面纱下并不是什么天人之姿,可也说不上有多丑陋。那张脸长得很秀气,只是左脸上的那条疤极为突兀,破坏了那美感。
听着阿水把她这几年的经历全都和盘托出。他伸手摩挲着那条疤,思考良久,才沉声道:“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你要做的事应该需要很多钱,我可以给你提供大量的金钱。不过你需要给我本金,一个月内成倍还你。”
“这些事情你可以找卢宇。”萧照点点头,顿了顿:“不过公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自己讨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看着阿水拿着一百两银子又翻墙而出,萧照冷冷地对卢宇道:“这院子该修修了。”
卢宇心里直喊苦,这刚修的院子啊!还有王爷,不是您先招惹人家小姐的吗?人家现在找上门来,您冲我发什么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