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老太太因为太过思念琴娘，在阿水他们回府不到一年便已病重。临终前唤来众人，说自己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就是阿水姐弟。让众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姐弟，否则她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回来讨个说法。

眼神慢慢涣散，只顾自己喃喃道：“当初你父皇把你偷偷托付给我时，你这没娘的孩子着实惹我心疼，就想加倍地对你好。原以为你会幸福一生，可为何要遇见那个人呢？苦了自己一辈子啊！”说着一行清泪洒落，慢慢合上眼睛。

老太太说得是阿娘吗？可父皇是谁，那个人又是谁。阿娘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一连串的问题随老太太的离开无从解答。

阿水没想到老太太走后，才是他们这一生悲惨的开始。

老太太走后，家里众人一开始因为老太太的嘱托，不敢对阿水他们不敬，倒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时间长了，看自家老爷对那两姐弟不管不顾的，似乎没把他们放心上，便开始也不把阿水他们当回事了。

先是大姨娘那一房对阿水他们百般刁难。老太太在时，就被强压一头，处处不如他们，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便开始做些手脚了。大姨娘的四公子梁惠就经常给他们使拌，作弄他们，而梁康鹄的视而不见更加放纵了他们。

阿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碰到时，已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让自己担心，他硬是扯了一个笑：“阿姐，我没事。”

这还都是她偶然发现的，阿善不说，也不知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让下人去请大夫，他们也只是敷衍地拿了些药，说是夜深了，大夫都歇下了，先拿些药对付着，明天再去请大夫。气得阿水只好自己快马出去。

至于吃喝用度更是克扣得严重，快入冬了，却迟迟不见炭火送来，弄得阿善晚上常常受凉。

这些日子，阿水在府中待着实在难受，就带了阿善去城外宿山寺为老太太和琴娘祈福。阿善想去看看庙会，她没心情，便让丫头碧柳陪着阿善，自己往后山走去。

前面是一片枫树林，深秋了，叶子落得满地都是，金灿灿的。没发现什么足迹，想必平时也没人来这。再往里走着，前面有一个秋千，看样子是年久失修，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阿水坐上去，慢慢晃起来。当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记忆也一下子重现。

这也才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跟她阿娘说。

“阿娘，你过的还好吗？老太太想你，找你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她。我也想你了，所以阿娘你们要等等我，等到阿善长大成家立业后，我就去寻你们...”

阿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老太太那天说的那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与阿娘有关吧。你和阿爹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闹到这步？他现在就当我们不存在一样。唉...，当初我没有为阿善寻户人家，那是因为我想替阿娘你看着他长大...，可是现在好像做不到了，他受太多委屈了...”

顿了顿，阿水开口道：“阿娘，为了活下去做一些事情应该很正常吧。”

阿水正沉浸其中，突然，身后有什么响声，吓得她立即警惕回头。

两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从树后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个身着青衫，身高将近六尺，面如冠玉，一双明眸深沉得很，再往上望去，头上就簪着一枚玉簪。这玉一看就价格不菲，此人非富即贵，阿水心想。

那人见阿水望来，轻笑道：“为了活下去是要不择手段的，你阿娘不会怪你的。”

“你这人为何听人墙角，如此无礼！”心中那点事被人听去，阿水不由怒道。

那男子无辜道：“小丫头，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刚到这里，就有人在说为了活下去要做些心狠手辣的事啊，是这话自己飘进我耳里的。”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我只是说...”阿水见他说的有误，想要反驳，却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遭。

那男子见此，边笑边接着她的话道：“对，你是没说过心狠手辣，”那男子突然近身：“但是，要活下去必须心狠手辣。”

阿水被他这一举吓得有点猝不及防，正要开口骂道，却被男子抢了先：“门口停着将军府的马车，十一二岁的姑娘覆着面纱。”那男子斜倪了她一眼：“你想必就是前些日子城中风头正盛的，号称有天人之姿的将军府三姑娘吧。”

那男子带着莫大同情的眼神望着阿水，阿水还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又接着道：“可是很不幸啊，原本老太太在世时的疼爱有加应该是好事，但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们的催命剂吧。依丞相府那位的性格，现在应该会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们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小丫头。”

阿水震惊，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人只凭将军府马车和面纱以及城中那些流言蜚语，能联想到这么多。意识到此人绝不简单，她警惕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那男子悠悠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活下去没什么不对的。有人不想让你活，那你就要有能力让他死，你才能好好活着，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你懂吗？小丫头。”说完带着后面那人大步流星地一起往林子深处去了，只留下阿水一人在风中凌乱着。

在林子深处，另一男子不解道：“王爷，您为何要对那三小姐说那么多？万一被人听去，免不了引起麻烦。”

“卢宇，她可不是别人，她是权势滔天的将军府的嫡出小姐，是老丞相那宝贝女儿心里始终无法越过的坎。”

那名叫卢宇的男子试探问道：“您是想借那姑娘的手除去那两方势力吗？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做得到？”

“再弱的武器使用得当，也能将敌人一击致命。”那王爷顿了顿：“实在不行，也会让对方感到疼痛。”

卢宇惊叹，佩服自家王爷的神机妙算：“所以您今日是特地来这的吧。王爷如果然英明神武，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似乎是忘了刚才所说的话了。

王爷：“......”

王爷对着卢宇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他今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这枫树林的，没想到还能收获着意外之喜。那三小姐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被逼上绝路吧。这样的人绝对是一把好刀。

阿水出那林子时，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这想必就是刚刚那个恐怖男子的马车。果然是有钱人，阿水暗暗赞叹道。

因为阿善近日受了风寒，他们便饶了点路去抓药。途中却见到与那男子华丽马车相似的马车，正停在一座府邸前，便问碧柳：“这是谁家的马车？”

“三小姐，这是祁王府的马车，想必府中贵人要出行或回府才停在门口吧。”碧落以为阿水不满那辆马车挡住了自家的路而解释道。

“哦，祁王？这是何许人，我刚回京不久，很多事不是不知就是忘了。”阿水问道。

碧柳年长阿水数岁，且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见多识广：“祁王萧照是当今皇上的五弟，当年是最有希望与陛下争皇位的人选，可无心皇位，只寄情于山水。皇上登基后，也宠着这个皇弟，让他当了个逍遥王爷，不涉朝政，他倒也过得自在。”

阿水眼中暗光流转，能说出戾气那么重的话，那人并非是无心皇位吧，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