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百花齐放,水卉节又开始了。水卉节虽说是个节日,但并未固定是哪天,只是凭着举办人的心意而来。
宫中也有这一传统,但因宫中全都是人造湖,乘船倒显得矫情,于是就改成在湖边办起了百花宴。百花宴算得上是宫中隆重节目,一般是高阶官员带着家属或皇亲国戚赴宴。
这日,阿水头绾双平髻,身着鹅黄纱裙,即使面上戴着相应的黄色面纱,喜悦的心情也不断从一双大眼中溢出,欢欢喜喜地推着阿善去白湖赏百花。却不巧,还没到门口,就遇到梁康鹄和梁沈氏一众正要前往宫中百花宴。
梁康鹄似乎是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望了他们很久。这丫头长大很多了,这一身装扮看起来就跟她阿娘一模一样。
阿水被瞧着十分不自在,推着阿善,袅袅往前移去:“见过阿爹。”
梁康鹄负手,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你们要往何处去?”
“正打算带着阿善去白湖那赏花。”阿水恭敬地答道。
“不用去那白湖了,今日宫中百花宴,你与我们同去。”梁康鹄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梁沈氏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就起来了,但又碍于梁康鹄只能忍气吞声。
阿水也想不明白,带着疑问看着他,考虑到阿善,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了,“阿善腿脚不便,就留在府里吧。”
“可是...”不仅梁沈氏不高兴,阿水也十分不乐意,她还没说完,袖角就被阿善扯了扯,见阿善对自己笑着摇摇头。
“那阿爹稍等,我这就把阿善送回院子。”阿水心里不满,但面上不动声色。
“嗯,快去快回。”说着也不等她,梁康鹄自己先进车里了。
“阿善,阿姐去宫里了,让碧柳跟你去白湖可好?过几日,阿姐再同你一起去。”阿水温柔地摸着阿善的头。
“嗯,那我们过几日再去白湖。阿姐,注意安全。”阿善笑着露出两颗大门牙,其余牙齿均因换牙七零八落的,煞是可爱。
阿善这模样让阿水高兴了许多,往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吧唧”地一声,又捏捏他的脸,蹬着步子迅速逃开。阿善也是“咯咯”笑个不停。
阿水刚要上马车,就被阿惠给挤下来了,他叉腰道:“这是我的马车!”说着就快速上了车。
这段时间被群玉他们养起来的霸道,阿水怎么肯认输?她也紧跟着上了那辆车。
在车里正得意的阿惠见她也上了车,十分不满地指着她的鼻子:“你怎么也上来了?快给本少爷下去!”
阿水径直越过他,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仿佛车里就她一人。她欣赏着碧柳今日给自己新做的指甲,这丫头的手艺真长进不少了,心里还不忘给碧柳一个大大的夸奖。
而阿惠见她这样无视自己,心里火一下就起来了,“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也想进宫赴宴!”说着就起身过来想把她赶下车去。
可他手还没到她跟前,就已经阿水被死死擒住。见他还在挣扎,阿水手用力一拧,他就开始嗷嗷叫唤。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阿惠威胁道。
看来还是不够痛,阿水手上又加了力道。那小少爷马上就跪下哭着说:“三姐姐,我错了,您要是想在这就尽管呆在这,我可以下车。”
看他这模样,阿水心里十分受用:“毕竟喊我一声三姐姐,你倒也不用下车。只是躲远一点,别让我再看见你。”说罢,就狠狠甩开他的手。
阿惠揉着手,心里正想着待会要怎么报复回去,却觉得有一股凉意朝他而来。转头望向阿水,阿惠愣了片刻,她看自己那炽热的目光是怎么回事?见她拿下巴指着自己座下的椅子,想起她说的话“别让我再看见你”。
阿惠气得咬牙切齿,但一看到她那两只手不断交握着,蠢蠢欲动,只能痛心疾首地捞起椅子上的遮布默默地钻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把布给放下。
看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阿水这才满足闭上眼休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抵达宫门口,众人下了车。
见阿惠走路一瘸一拐的,梁康鹄皱眉不悦:“你这又是什么德行?这样子还怎么见人?!赶紧给我回家呆着去,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梁沈氏算是憋不住了:“老爷不可啊!阿令自从进宫后,就很少回家。前日还托人嘱咐,记得让妾身一定要把阿惠带来,她对阿惠想念得紧啊。”
梁康鹄听见这话,用力甩袖,冷哼一声:“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什么乱子!”大步朝前走去。
梁沈氏暗暗咬牙:“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阿水就像没看到那母子两怨恨的眼神,哼着小曲优雅端庄地跟在梁康鹄身后,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
芙蓉湖虽然作为宫里最大的湖,但中间却被一大块空地隔断。
数万盆的花儿绕了两小湖数圈,不光如此,湖中还飘着不计其数的花儿。没错,那些花儿是在湖中飘着,在花盆底下还有一排排的竹筏,因重量控制得当,刚好能令花盆一半以下都没入湖中。乍一看,无数的花在湖中摇曳着,所谓花海也不过如此。
此次的宴席正摆在湖中的空地上。最上方摆着龙椅,往下便是宫中嫔妃和太子的位置了。再往下一侧是朝中官员,另一侧则是皇亲国戚了。
梁康鹄和梁沈氏,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诰命在身,都往前面位置去了。
阿水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径直坐下,哪知和阿惠撞在一起。
阿惠本想着在宫里她不敢怎么样,就壮起胆子,也一屁股坐下。虽然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眼神也很关爱地看着他,但他怎么觉得这么阴森森的呢?想了想,还是再去寻个其他位置吧。
不一会儿,底下的席位几乎都落满了座,阿水抬头观望着这些人。
她的斜对面是多日不见的七皇子萧弘昱。自从上次在二姨娘院里被拒绝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将军府。此次相见,他瘦了许多,脸颊两侧凹陷下去,棱角倒是又锋利不少。坐着倒是还好,就是一旦站着,风一来就感觉会被吹走。
此时正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管肚子里灌,感受到阿水的目光,他转过头与阿水相互对上,朝她微微拱手。然后就在阿水附近寻些什么,最后移开头,在别处搜索。
见他这样,阿水心里不禁感慨,以前多么恣意潇洒的一个人,如今却为情所困,郁郁寡欢。只可惜今日二姐姐没来,不然见上一面,也能缓解这相思之苦。
替萧弘昱感慨完,阿水微微抿了口酒,这桃花酿还真不赖,不仅有桃花的清香,还带着些桃子的甘甜。正在品尝时,阿水只觉得眼前闪过一团花里胡哨的什么东西。直道这酒劲真大,才喝了几口,就有点眩晕了,出现幻影了。
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圆咕噜的眼睛,一袭红袍,金线绣的牡丹在袍子上栩栩如生,里裤又是一抹鲜艳的绿。嘿,今日百花宴这花还真成精了不成。
晃晃头,眨眨眼,不对,这好像是那只花孔雀。刚反应过来,花孔雀就被一只细长的手拎着脖子,离开了她的桌子。
萧照今日一身青色锦袍,头上玉冠,左手一把玉扇,眼中带着儒雅。装扮虽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往日眼神是凌冽的,给人的感觉是深沉的。今日这一看跟书中的翩翩公子倒也差不了多少,还真有点寄情山水意境了。
只是他这右手拎着花孔雀,左手拿玉扇敲花孔雀的头,这模样稍微破坏了这份风雅,委实有点好笑。
“你爬到人家桌子上做什么?”
“父王,这人是那个胸口碎大石,我认得她眼睛。”
“什么胸口碎大石?你这孩子在说什么?”旁边一位眉眼温柔的妇人道。
“阿娘,这人就有表演过胸口碎大石,在父王院...”话还没说话,就被捂住嘴巴,气得花孔雀瞪着眼睛,两腮鼓鼓的。
“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丢回家!”萧照放开花孔雀的嘴巴,看了看手上的口水,嫌弃地在花孔雀身上抹了一把。
花孔雀被放下来,屁股一颠一颠地往前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瞪两眼阿水,又马上被萧照扯着手往前扑去。
阿水在旁看得目不转睛的。王爷一家真的好幸福啊,王爷把扇子别在腰上,一手拉着花孔雀,一手牵着温柔的王妃,走在百花丛中,这画面可真美啊。她突然有点羡慕那只花孔雀了。
萧照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为何她今日会来这百花宴,往年都不在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也许待会就有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