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一人走在宫道上,听见两个宫女在交谈着:
“浣菊姐姐,我们这是给皇后娘娘送衣去吧。这衣服可真好看啊。”
“都说了多少次,不要用手摸。这料子贵重得很,万一刮花了,你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对不起,浣菊姐姐,青梅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会注意。”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多学学,在宫里做错事就是要掉脑袋的!”
去皇后宫里的,这不就是送上的门的衣服吗?
阿水看左右无人,飞身上前,手起手落,两个手刀直接把那两宫女劈晕,拖到墙角。自己捧着装华服的木托盘,按地图往皇后宫里去。
一到如阳宫,就被人拦住,“你是来送衣的吧。你就在这院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我去叫月萍姑姑。”
月萍看着前来送衣服的宫女,疑惑道:“你是何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阿水低头捧着衣服,答道:“回姑姑,奴婢青梅。本该前来送衣的浣菊姐姐因受了风寒,怕传染给他人,就临时换了奴婢前来送衣。”
月萍想着往日确实是浣菊来送衣的,所以也不怀疑她的话,只是让她放下衣服就赶紧离去。昨日出了这事,众人都忧心忡忡。
衣服交给月萍后,阿水就被她催着赶紧离去。见月萍不动,还在看着自己,阿水只好低头默默退到了门口。待月萍进屋后,阿水一转身就躲在了门后的大水缸后面。待了片刻,见旁边无人,迅速溜进了旁边的膳房。
膳房里面的宫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膳房里多了一个面生的宫女。阿水见旁边几个洗菜的宫女在窃窃私语:
“这个月的俸禄怕是送不出去了呀!”
“哎,我阿姐还等着这钱添几件像样的嫁妆呢!”
“几位姐姐,这是何故啊?我家里人还等这钱救命呢!迟了怕是保不住命啊!”阿水提起裙子,轻手轻脚地凑近,眉头紧锁,焦急地问道。
几个宫女正说着话,就发现身边莫名多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小宫女。几人见她脸生,警惕道:“你是哪里的?以前没有在膳房见过你。”
阿水从善如流地答道:“我是前不久刚来洒扫的宫女,今日膳房忙碌,月萍姑姑让我来帮忙的。”
见他们没有怀疑,阿水接着说道:“姐姐们,刚才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俸禄偷偷托人带出去都不行吗?这实在是等不了啊!哪怕是拖一天,医馆也会把我阿爹的治疗全停了呀!待我出宫,人可就没了啊!”
豆大的眼泪,阿水说掉就掉,还捂着嘴巴,生怕被周围人听到,担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在宫里底层当差的,哪个没点伤心事呢!阿水这么一哭,都唤起了大家的同理心。
其中一人说道:“你也看开点。这两日宫里查得比较严,只能进不能出。昨日我们这还有一个丫头不知道这事,刚出门一会,就被人拉回来,打断了脚,还关在那柴房呢。”
“怎么会这样呢,这各个宫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来往怎么行呢?”阿水干脆擦了眼泪,也站在旁边择菜。
“那倒也不是,今早也有许多其他宫里来回走动。昨日皇上发怒,皇后娘娘就下令禁止出门了,估计是为了以身作则配合调查吧。不过主子们在想些什么,我们做奴才的又怎么会知道呢?”
阿水陪他们择了一下午的菜,肚子早就开始叫了。结果天都黑了,晚膳还没开始。也不知道碧柳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顺利出宫。
而碧柳和那小宫女已经在将军府用过膳了。碧柳担心阿水,双掌合十跪了一晚上。
阿水晚膳拿了个馒头,草草咽下,抹黑往皇后寝宫去。快到时,几个小太监正从拐角出来。阿水听到脚步声,连忙翻身飞上屋顶,轻轻落下后,怕被人发现又赶紧趴下。
阿水往前蠕动着,听见底下有动静,把一片瓦微微移开了些。
正看见皇后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品着茶。昨日宴上离的太远,未曾看清她的模样,今日一瞧,发现皇后与梁沈氏长得很像,只是气质上比梁沈氏多了几分的凌冽威严,许是身处高位后天慢慢形成的吧。
见门口有动静,皇后眼角瞥去,见是月萍,茶也没放下,接着喝了一口。
月萍站在旁边说道:“娘娘,那丫头抓回来了,可她说还有其他人知道。逼问了半天,她却什么也不说了。”
“赶紧想办法撬开她的嘴。宫外那卖药的找到没有?”皇后有些生气地放下茶杯。
“城中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那人的踪迹,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不知是那丫头胡撰的还是那人藏得太深了。”
“你们跟了我多久了?做事怎会如此不小心?底细没查清楚就敢用。”皇后觉得头疼,手撑着头。
“奴婢错了,请娘娘惩罚。”月萍连忙跪下。
“下次长点心吧。康泰宫那边如何了?”
“陆大人已经带人把那围起来了,外人进不去。”月萍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后,想着要不要接着说,最终咬牙,说道:“只是皇上早上去看了心妃。”
“那个贱狐狸,疯了还想着勾引皇上!”皇后狠狠拍着桌子,把茶杯打翻了。
茶水顺着桌脚流下,在地上聚集成一块小洼。
皇后头疼得更厉害了,月萍忙起身按着皇后的太阳穴。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从阿水头顶上泻下来,落在那个小水洼里。
月萍见到水洼里的人影,连忙抓起桌上的茶杯往阿水扔去。
茶杯在空中碎成数块,那碎片来势汹汹,阿水来不及逃开,一块尖利的碎片就直接扎入肩膀。
阿水立马右手捂着伤口,脚下生风,迅速离开。掠过几座屋顶后,落到一座院子中,一转身却看到阿令。
方才慌乱中没注意到方向,竟逃到东宫来了。阿水正寻找四周的掩体,一转身却正好看到阿令也转身,吓得连忙藏到旁边假山去。
蹲在山后还余魂未定,不知道阿令有没有看到她,有没有看清她的脸。
阿水这边心里正慌乱得很,那边陆白就带着护卫队进来了。
陆白对阿令作揖:“太子妃,刚才宫里发现刺客,逃往这方向,您可有见到?”
阿令面容平静:“本宫方才一直都在这院中,不曾见过什么刺客。”
阿水虽然一直捂着伤口,但血还是不断渗出。衣裳此时已经被浸透,血顺着袖子流下滴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陆白听到阿令的话后,环顾一周,没什么发现。正准备带着人离开,却听见这一声响,又立马回头。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本就会比常人好上几分,又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便顺着这声音和血腥味往假山寻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阿令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往假山的视线。
“娘娘有所不知,这刺客逃窜时,已被利器所伤。臣方才闻到这似有一股血腥气,为保殿下和娘娘安全,还望娘娘行个方便,让臣检查下院子。”陆白恭敬道。
阿水蜷在角落,听到这话,忙把受伤的那只手藏在怀里,捞起衣摆往肩上盖去。虽然知道这于事无补,但仍试图掩盖这血腥味。
“如果是这血腥气,那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方才元妲这丫头不小心划破了手,我近期闻不得这味,便让她回去包扎了。”见元妲包着手过来,阿令向陆白示意,“说曹操,曹操就到。”
陆白却是觉得奇怪,元妲的伤应该不至于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吧。他手握着刀把,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见陆白还是呆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阿令微微让开,语气却带着些恼怒:“大人想查便查吧。只是本宫近日身体实在累得很,还望大人动作能麻利些,不然怕是这皇长孙不乐意了。”
陆白一听这话,连忙躬身:“娘娘言重了。既然刺客不在这里,那臣也不好再叨扰了。娘娘早日歇息,微臣告退。”开玩笑,都搬出皇长孙了,他还敢再搜下去吗?
陆白离开后,阿水松了一口气,靠在假山上休息着,想找个机会溜出去。不管阿令有没有看到她,她待在这总归不是个事。
松了一口气的不止阿水,阿令方才也吓出一身冷汗。
方才她睡不着,正在园中散步,谁知她一转头就看到阿水捂着肩膀窜到假山里,那草地上还有血迹。这可把她吓坏了。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内廷府陆白就带着人来拿刺客了。阿令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吩咐元妲弄出伤势,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阿水见阿令正背对着她,想着是个好机会。刚探头出去,就见阿令直往假山这边过来。她连忙又缩了回去,看来不能硬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可脚步声在假山前就停住了,阿令在假山前渡了几步,就往回走了。
阿水注意着附近的动静,见脚下的草地上多了一个瓶子和纱布。待阿令走远后,拿起瓶子端详,知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她铺子里经常进这种药,所以她识得。
所以,到底阿令还是看见了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自己?深更半夜,早就出宫的人现在却受了伤还被内廷府追捕。
身上的疼痛使她想不了那么多,她连忙撕开衣服,随便捡了根木棍咬在嘴里,右手食指与拇指伸进那伤口,小心翼翼地把碎片取了出来。血顿时就涌出来了,她立即用手捂住伤口。
片刻之后,才把金创药倒在伤口处。阿水被疼得受不住,脸色苍白,五官全皱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着,冷汗层出不穷,嘴里用力咬着那根木棍。
在适应了这疼痛后,她捡起地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缠绕着,血也暂时止住了。
包扎完,见阿令还是在远处,身边只带着元妲,既没打算离开,也没想靠近假山,就在那边站着。知道她这是给自己机会走,阿水叹了口气,朝她看了两眼,也不做停留,脚尖轻轻一点,身体飞起,踩着屋顶,往一方向掠去。
阿令丢下膏药后,就走远了些,屏退其余人留下元妲,好让阿水放心上药。又担心阿水的伤势,她不敢离去,也不敢上前查看,怕让她为难,只能站在那里紧紧抓着元妲的手。
直到元妲跟她说,人已经走了,动作顺畅,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她这才被元妲劝回房,可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她不知道阿水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这皇宫层层护卫,高手如林,对阿水来说危险重重。但是看她那样子似乎不想让自己知道,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就不能好好护着她了。
她心里很担心,很慌,一个晚上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