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躲在冷宫的一个角落里，方才施展轻功时让伤口崩开了，血再次渗出，染红了白纱布。上衣也已被她扯破一半，染着血悬在胸前。看着自己这狼狈的模样，阿水决定去抢个小宫女。

这想法刚出，前面就走过去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看来老天爷还是很眷顾自己的。

阿水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那两人的后面，两记手刀下去，人就倒了。确认没人看见后，把人拖回墙角。有这夜色遮掩，阿水也不再顾忌，直接扒下那小宫女的衣服，又脱了自己染血的破衣。

怕血再弄脏衣服，她这回就多缠了几圈纱布，结果套上衣服后，肩膀那里就肿了一圈。看着实在变扭，为了对称，她在另一边也缠了纱布。

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阿水心里还算满意。

折腾了这么久，但离天亮还有一会。阿水也不急，索性就靠着墙角等天亮，回想着这一晚的事。

月萍说的那个丫头应该就是下午那些小宫女口中不知情溜出的小宫女，被抓回来后扔在柴房，她和另一知情人想必知道很多事。看来这个人她要想个法子救出来。

宫外应该也有一个卖药的人证，联想这整件事，心妃数次小产，又突然疯癫，这药应该是用在心妃身上了。不过这到底是何药，需要皇后特地从宫外买入，是为了避人耳目吗？还有这人连皇后都找不到，怕有些手段。

眼下康泰宫被陆白看着，她想要进去只能另想方法，不能再翻墙趴屋顶了。

天色渐渐亮了，这后半夜在冷宫中休息得还不错。血止住了，身上血腥味淡了许多，应该这也能瞒住陆白吧。

阿水见左右无人，大步踏出冷宫，准备往康泰宫去。

没走一会就想起件事，又拐进了浣衣坊。浣衣坊与冷宫相隔不远，这路程没耽误多少时间。

阿水趴在屋顶上环顾四周，宫人们跟昨日一样，都在前院里忙着。她轻轻落在后院里，进了昨日那间房，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像昨日那小宫女一样在脸上涂涂画画。

当阿水再出那间房时，脸上那条疤已被遮去大半，不仔细看是瞧不出这疤的。面容也有些许改变，不仅面色红润，还饱满了不少，原先微微向上扬的眼角现在向下耷拉着，嘴唇也比先前厚了很多，加之昨晚的包扎使她身形胖了一圈。这么一看与昨日的装扮倒像是两个人了。

她昨日没带面纱，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她脸上这条疤了。

她不敢确定昨晚月萍有没有看见她，万一被人认出来了，那她可就真要把命交代在这了。

在宫里，她自是不能说出自己身份，否则到时候说不清，只会连累将军府连累阿善。所以她不能冒险，这也是昨晚她没有留在东宫的原因了。

丑化后的阿水迈着自信且矫健的步伐，大大方方给康泰宫的陆白送上门去。在路上又不小心顺手劈晕了送饭菜的宫女，心想那就自己替她跑这一趟吧。

康泰宫里里外外都被围了起来，除了送些日用品外，其余人等都无法进出。

自从心妃疯了之后，虽还住在康泰宫，但待遇就远不如从前了。

宫人走了很多，那日的梨花就是留下为数不多的一个了。膳房也都撤去了，每日的饮食都是由御膳房按时送来的。这日子过得也就比冷宫好一些了。

阿水暗自庆幸一把，还好自己备了这一手，不然此刻自己早已被刀夹着脖子了吧。然后庆幸之后，她就这么明晃晃地在陆白眼皮子底下进了康泰宫。

心妃被单独锁在寝宫里，以前只有梨花敢进出这屋。现在梨花没了，也就只有送餐的宫女迫不得已才进去，放下饭菜后又马上退了出来，生怕心妃伤到自己。

阿水还以为进去的时候会是满地狼藉，一个疯婆子在里面撒泼打滚。

但进去后，发现里面虽然乱，但却并不是惨不忍睹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倒像是刻意把东西丢在地上的。只要忽视地上这些，这个屋子就非常整洁。这就很奇怪了，一个疯子砸起东西来的破坏程度绝不是这样的。

而此刻那个疯子衣衫不整，头发散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呆滞，甚至还流着口水，看样子倒像是痴傻而不是疯癫。

阿水顶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娘娘，该用餐了。”

阿水也不怕她，把饭菜放在桌上后，过去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桌边，还递给了她一双筷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她接过，这架势就跟真的是在伺候她用餐一样。

心妃看着筷子看了很久，然后重重拍开阿水递筷子的手，自己直接用手扒着饭。

阿水见状也不恼，还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那心妃听到这声音后，似乎是背后僵了一下，但也就只这么一瞬就消失了。

但这却没瞒过阿水的眼睛，她本身就是要试一试这心妃，当然十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阿水见此嘴角一勾，看来还有隐情。

阿水在旁时不时喂她几口饭夹几个菜，“娘娘当时何等的恩宠，内府处处都要讨好娘娘，什么好的尽往这送，与皇后也不相上下。只是娘娘现在生了病，那群人就给娘娘吃这些东西，还有底下这些宫人，也都走了大半。以前还有梨花姐姐在身边伺候着，只是现在她人没了，娘娘身边也就什么人了。”

这话虽是对心妃说的，但又顾及对方神志不清，看起来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这自言自语的话，阿水还是看见心妃明显怔住了，心道有戏。她又接着说道：“梨花姐姐命可真不好啊，被人用绳子捆着，绑上大石，投进湖里，被活活溺死的。”

阿水刚说完，心妃的肩膀就剧烈颤抖着。然后她双手齐齐把桌上的饭菜全都扫到地上，又抬手把桌子掀翻。眼角撇见旁边的阿水，伸手就朝她脖子掐去，嘴里还念着：“你还我孩子，去死吧去死吧。”

她的手已经到了阿水的脖子上了，阿水连忙伸手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使劲。这样面对面的，阿水看的很清楚，此时心妃的模样倒像是个疯癫之人了。

头发比进来之前更乱了，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嘴角还粘着饭菜。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眼眶都红了，眼里虽有神志不清，但更多的是愤怒。

阿水顾虑不了那么多了，里面这么大的动静，自己得要赶紧了，不然陆白可能就进来了。

她反手就把心妃的双手擒在手里。力道之大，心妃挣脱不了，但眼神仍是十分愤怒，若这眼神是实体的话，阿水身上恐怕已经被剜出好几个洞了。

阿水也对上她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奴婢以前受过娘娘和梨花姐姐恩惠，却一直都没机会报答。如今娘娘这情况，奴婢希望能帮帮娘娘，这样梨花姐姐也能够了却心愿。”

这话说完后，心妃眼里的愤怒渐渐淡了，目光慢慢变得柔和，倒有点像刚进来的那时候。

就在这时想起开门的声音，阿水手腕一转，反倒变成心妃抓着自己的手。

一队人已经推门进来了，没看见陆白，到让阿水松了一口气。

为首的那人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方才伺候娘娘用膳，娘娘情绪突然不稳，就把桌子掀了。”阿水佝偻着身子，双手往外扯着，想要挣脱心妃的束缚，却于事无补。

为首那人过来，直接掰开心妃的手，语气不善地道：“下次把饭菜送到就出来，用完再进来收拾。”

“奴婢知道了。”说着，阿水就低头收拾地上的东西。

为首那人见脚下凌乱得很，就退到门口等着她收拾。

此时心妃情绪稳定，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她脚下也有很多饭菜，阿水一路捡过去。到她脚下时，那里有一片青菜，拿起青菜后，发现底下还有些饭粒被粘在地板上。

那些饭粒散落的很不均匀，还有些被碾碎了踩在地上。

阿水看着那些饭粒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觉得那些痕迹有处很像“云”字。又看了一会，确定了那些痕迹确实是几个字，不过是朝着心妃那方向的，上面写着“今晚凌云宫”。

“你在干什么呢？动作快点！”为首那人不满催促道。

阿水一惊，连忙用袖子一抹，将那些黏在地板上的痕迹擦去。

“哦来了。”阿水拿起饭盒起身，转身前望了一眼心妃，她仍旧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阿水转身后，后怕似的急忙大步走出去，拎着食盒，一路小跑着出了康泰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