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担心阿水，今天一大早就拉着小宫女进宫来了。她们还是先到了东宫来看阿令。

阿令见到她们倒是一愣，一时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见“阿水”今日脚步轻盈，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不适。难道是自己昨晚看错了？昨晚那人根本就不是阿水？

但交谈几句后，就发现不对劲了。虽说阿善那件事后，阿水与自己之间似乎就有了一些隔阂，少了几分亲近，多了几分客气，但仍旧有以前的一些情分在。她也知道阿水对自己的感情十分复杂。

但眼前这个阿水却是太客气了，感觉她们之间就仅仅是太子妃和将军府小姐的关系，除此之外，很难看到其他的。

这也许可以瞒过其他人，但对于阿令却很难。

阿令懊恼，本应早该注意到的。昨日采花前后阿水给人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她却没怎么上心，只觉得她是不习惯这宫里，有些别扭罢了。

为了印证这想法，阿令叫人把房里熏香全部拿走，还打开窗户通风，称自己突然有些不适，闻不得这些味道。

片刻，阿令不经意往“阿水”身边靠近，嗅了嗅鼻子，果然这个阿水身上并没有一丝的血腥味。就算恢复得再好，但在这短短一夜之间，不可能半点血腥味都没有。

“大姐姐，可还有味道？”“阿水”开口道。

“嗯，好像没有了，现在好多了。”阿令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笑着说道。

“那大姐姐先休息着，我去御花园在采些露水，回来给大姐姐熬汤。”“阿水”说道。

阿令看了眼碧柳，见她双手不断交叠着，看上去有些紧张。“那你小心些，还记得路吗？要不要让人带你去，不要像昨日那样迷路了。”阿令抿嘴笑道。

“还记得路，大姐姐身边还需要人伺候，我和碧柳一起就行了。”

“嗯，那你早点回来。”

阿令见她们出门后，唤来元妲，“你跟着她们，没遇到危险不要出面。”

元妲从小就跟着她，自己也很信得过她。她阿娘怕她遇到危险，还让人教了元妲功夫。这回让元妲跟着，是想看看阿水是否被人胁迫而去做些危险事，那么她就还来得及救她。

......

阿水自康泰宫出来后，就在想着那句话，“今晚凌云宫”。这句话应该就是心妃写的，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没有疯，只是为何要装疯卖傻困于康泰宫半年？

凌云宫离康泰宫不远，是一座已废弃的宫殿，她要自己今晚去那里有何事？

在皇后的如阳宫外，阿水看着地图在想，怎么才能把那个被锁在柴房的宫女弄出来。正徘徊间，就见远处走来一个身穿粉色衣服，戴着面纱的少女。

这人的走路姿势她太熟悉了，不就是自己吗？

没想到那个小宫女居然扮自己扮得这么像！她应该就是靠着这个走遍宫里，画出这宫里这么多密道吧。这已经不仅仅是易容了，还得具备极高的演技和模仿能力啊！

也不知道萧照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的！在阿水的认知里，这个小宫女要是当细作的话，她认第二，没人可以当第一。改日自己一定要向她多请教请教！自己跟她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啊！

小宫女没一会就到她跟前了，他们俩很默契地不说话，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僻静处。

阿水忍不住了，开口就道：“小宫女，你怎么来了？我家碧柳呢？”

“碧柳不放心你，今早就拉着我进宫了。我让她自己留在御花园采露水了。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昨晚没事吧？”小宫女扯了面纱，递给阿水。

“打听到了点东西，被皇后身边的宫女打中了肩膀，差点就被抓了。”说起这个，阿水就又想起了阿令，之后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她。可小宫女马上就给了她个机会。

小宫女手还递着面纱，听到这话，就扒开她的衣服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伤到要害后，才意识这动作太粗鲁，脸上一下就红了。

阿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懵了片刻，才忙扯着衣服合上，也没顾上旁边小宫女不自然的神色。

“我说小宫女啊，这光天化日的，你就这么直接扒开我衣服。万一被人瞧见了，我这黄花大闺女的名声往哪放啊？”合上衣服后，想起刚才小宫女的所为，阿水不禁觉得好笑，便想嘲笑她两句。

小宫女脸上的红晕早就退下去了，不想接她这话，沉默了一会，便接着刚才的话题：“不过还得劳烦小姐你去跟太子妃说下，你最近得留在宫里。她好像对我起疑了，早上从东宫出来，元妲就一直跟着我们，后来我和碧柳绕了很大一圈才甩开她。”

这回到阿水沉默了，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哎，该来的总会来的。”说完就脱下衣服和小宫女换了过来。

“什么意思？”小宫女纳闷了。

“没什么。碧柳现在还在御花园吗？”还不待她回应，阿水抬脚就往御花园方向去。

“嗯，我让她在那里等我，我出来寻你。”小宫女也跟上去。

“诶，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总不能小宫女小宫女的一直叫吧。”

“我名字不好听，你想叫小宫女就叫小宫女吧。”

“名字好不好都是父母对你的一片心意，哪里有逃避的道理。”

“那我说出来，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

“我姓甄，名富贵。”

“......。其实我觉得同龄年人之间可以随意些，有一些其他的称呼也是很好的。比如小宫女我听着就不错，你觉得呢？”

“......”

“你年岁应该与我相仿吧，我十五，你呢？”

“我十六，大你一岁。”

“哦哦，你自己的样貌就是昨日那样的吗？你又怎么会学一个人学得那么像？”

“嗯嗯。前几年家乡瘟疫，我和家里人一路逃到京城。家里世代都是做面具的，对人脸就有研究，易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后来家里人都没了，王爷见我孤苦无依就收留了我，再后来就让我进宫打探些消息了。”

“那你连走路姿势也学得这么像啊！”

“我从小就在戏园子长大，看他们学动作久了，后来自己也能模仿了。”

“哇，我觉得你真厉害。”

“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她们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御花园，和小宫女约好了今晚在凌云宫见面后，阿水就带着碧柳往东宫走去了。还在路上往面纱上抹了一把泥。

东宫里，阿令得知元妲跟丢了之后，心里就惴惴不安，私底下派出好多人去寻找。忙了一早上，此时正靠着屏风榻休息着。刚躺下一会，就听到阿水回来的声音，她连忙起身。

阿水和碧柳都进门来了，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哪个阿水。刚好瞧见她面纱上有一处沾了脏东西，忙伸手指着那里，“阿水，你这面纱上沾了东西，是否摘下让人去洗洗再用？”

她已经让大半宫人都聚在外面了，只要一发现这人不是阿水，就立即拿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一阿水真的出事怎么办？

阿水正忙着把那些露水交给元妲，听见阿令的话，捏起面纱一角，轻笑道：“这可能是采露水的时候不小心沾到泥土了吧。”说着，双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拉面纱就下来了。

阿令见她要把面纱摘下，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摘面纱这只需一瞬的动作，她仿佛觉得过来一刻钟那么漫长。

熟悉的眉眼渐渐展现在她眼前，阿令终于长长虚了一口气。

阿水在旁边就像没看到她这反应，很自然地就把面纱交给宫女了。这时，屋子外面的呼吸声渐渐消失，四周的人散去，外面归于平静。

阿水一进这屋子就感觉到外面来了很多人，脚步声与呼吸声明显，看起来大多都是不会武的。看来她大姐姐是打算先抓了人再说，还好是她过来了，不然小宫女来的话就要被包围了，也不知道她身手如何。

阿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拉着阿令坐下：“大姐姐，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好些？可有胃口？”

“见到你之后好了不少。”阿令确认是阿水之后，再见她动作麻利，看来身上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整个人也轻快了许多，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了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下来陪大姐姐可好？”阿水歪着头，很是俏皮。

“我正打算跟你说呢，殿下近日都在忙着，我也没有个说话的人，就想让你留下来陪陪我，没想到让你抢了先。那我就让人告诉阿爹，你近日就留在宫里了。”

既然她行动自如，不是被人胁迫的，那就由她去吧，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她在自己身边，自己多少还能帮一点。阿令是这么打算的。

阿水不知道阿令在想什么，只是目的就这么顺利达成了，心里一块石头慢慢放了下来。见她不提昨晚之事，那她自然也没有主动提起的道理，这块石头更是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阿水就这么陪着阿令聊聊天，吃吃点心，还补了觉，这一个下午过得很是舒适。用了晚膳，天色也暗下来了，太子今日一整天都不在东宫，阿水就坐在床边陪着阿令。

待阿令睡着后，她避开一众宫人，挖出小宫女埋在墙角的夜行衣套了上去，如鬼魅般在屋顶上飞驰着，直往凌云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