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麻烦找一下陈郁,谢谢。”
答题卡上的错误都被红笔圈了出来,还写了批注,同学手里传着总归不太好。柏文灿又看了眼写在姓名栏的那两个字,彼此间离得很开,就像两颗倔强疏离的树。
“陈郁!有人找!”坐在门边的男生扯着嗓子回头喊。
班级里有些人好奇地张望,但并没有陈郁的身影出现。
“那个,陈郁好像出去了,你有什么……”
“找我吗?”
柏文灿回过头,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水珠还有微微泛红的眼尾,自然地将目光转移,递上手中的答题卡,“秦老师给你的。”
“谢谢。”
短暂的瞬间,陈郁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也可能是错觉。
陈郁抬起头,并没有从柏文灿的眼中看出什么,似乎他一向都是这样平静沉稳。
两个班平时来往还是很密切的,她常常能听到隔壁班的许多事情,唯独少有关于他的。柏文灿这个名字,除了每次考试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短暂出现在年级大榜的前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组合在一起有点拗口的三个字。
在淮中的前两年,他们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你可算回来了,”回到座位上,林雪转过身,“刚刚门口有个男生找你,不知道要干嘛。”
陈郁深吸了口气,堆出笑意,“没什么,我东西落在秦老师办公室了,他让柏文灿给我送过来。”
“柏文灿?这次联考第一那个?”
林雪有点后悔之前没有往外看看,毕竟隔壁班这位大神长得还是挺和她胃口的。对自诩为资深言情小说鉴赏家的林雪来说,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往往就如同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校园文里面的男主角个个都是颜值与智商齐飞,既能周末打游戏上课睡觉,又能随手考第一顺便辅导女主功课。最关键的是情商一定很高——能撩遍全校的那种高。
现实则是,长踞年级大榜前面的那几位的鼻梁上往往都架着眼镜,根本没机会看到他们“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幽深静谧的瞳孔”,有时候三天才洗一次的头发怎么可能会有小说里那种“他低头的时候有股薄荷味的清香”,更不用说出现率极高的白衬衫与修身长裤——当这群正处于发育期的男生穿上淮中特有的粉色衬衫和宽松氨纶裤时,像极了东南亚几年前流行的某男子组合。
在这一片放眼望去的参差不齐里,偶尔倒是有几个拯救审美的存在。不过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就算有小说男主那样的人出现,他也不会来搭理你。
“第一?”陈郁显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对面的少女内心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看来这次他打破那个‘魔咒’了。”
“重点不是这个,我听班里男生说,刘飞宇这次没有进前十……”林雪看了眼陈郁的脸色,“你们吵架了吗?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事的,你快去看书吧。”
他们从来不会吵架,因为总有个人会迁就对方。陈郁继承了她父亲性格里那部分善于忍耐,有时候发挥到极致,总是脾气好的让人难以理解。两个人里要有一方懂得适度退让,她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
但以后呢?她发现这一次没有那么确定了。
“距离六月的高考只剩下半年多了,我希望大家收起浮躁的心,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们的未来。是要在一个好的大学度过四年时光,还是要用将来一辈子的时间后悔?”
刘老师在发现又有一个睡觉的学生后,忍不住将试卷拍在讲台上,收起了平日里的温和脸色。
“一个两个,都知道用语文课补觉!你们这次语文考了多少分?你们打算高考考多少分?那些大学是一个个排着队请你们自己去上吗?”他激动的时候话语也变得尖锐起来,环顾四周后看到缩在角落里正奋笔疾书的卓锐,在一片‘眼观鼻鼻观心’的学生之中格外显眼。
“卓锐!文言文阅读第三题选什么?”
被点到名的卓锐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在一堆草稿纸中掏出皱巴巴的语文试题卷,翻到正在讲的那一页,大声回答,“选C,老师。”
周围的同学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悄悄捂起耳朵等着接受片刻后的“暴风雨”。
一片寂静无声中,刘老师眯着眼凑近试卷,颇为意外的发现他居然选对了,语气缓和下来,“那你说说为什么选C,给大家听听。”
“为什么选C……因为,呃,因为ABD都对。”
“噗!”贺南圣忍不住笑出声,“还不如说自己蒙的呢。”
很快,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贺南圣,看来你知道这题怎么做,那就你来说说C错在哪了,说不出来就给我站到下课。”
贺南圣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用脚踢了踢前排的椅子,小声说道,“江湖救急!”
前面的人脊背挺直,纹丝不动。
“三天奶茶!我包!”
陈郁假装回头从书包里拿东西,转过身来,“C项说‘范升希望让博士之位给梁恭、吕羌等人’,与原文意思不符。对了,包心奶醇双份珍珠不加糖,要热的。”
“......”
在贺南圣重复了陈郁的回答后,老师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坐下,继续分析翻译题。
“南圣,给你的。”教室那头传过来一张纸条。
贺南圣偷瞄了眼正在板书的语文老师,悄悄在桌子下打开纸条,只见里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多行不义必自毙!
From:卓锐。
下课后,卓锐本打算来找陈郁,却发现只有姜雪庭一个人在看书。
“雪庭,郁姐呢?”卓锐自来熟地坐在了林雪的座位上,四处张望。
姜雪庭翻了一页,淡淡地回答道,“出去了吧。”
“我看到刘飞宇找她出去了。”贺南圣探头过来。
“这个时候还敢单独跑出去聊天?刘主任现在就跟缉毒犬似的,一逮一个准,听说高二那帮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法海’。”卓锐想到每天晚自习课间那支照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强光手电,心有余悸。
姜雪庭“啪”的一声合上书:“刘慈山又不见得时时刻刻都在外面转,再说了,正所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俩就不能交流一下学习了?怕什么?”
贺南圣和卓锐十分狗腿地给姜雪庭鼓起掌,“不愧是姜老板,厉害!威风!”
姜雪庭想起陈郁这些天常常回到座位一言不发,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半年里她目睹了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好几次明明都快要到闹僵的边缘,却被陈郁一声不吭地又扛了下来。
目光瞥到陈郁桌角那只粗糙的“艺术品”,姜雪庭想起那次被刘飞宇气到无可奈何时,陈郁用美工刀在桌子上恶狠狠地刻了一只王八,赐名“LFY大傻X”。
“其实你才是吧,”姜雪庭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只乌龟的脑袋,“忍者神龟。”
小剧场:
陈郁(暴躁):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