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
朱翩翩老师像往常一样踩着高跟鞋利落地走进班级,她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特别是对于这种没有太大意义的例行仪式,一秒钟都不肯单独拿出来用。
然而今天有些不一样,熟悉的“起立”声并没有很快响起。
“杨梦华呢?”
朱老师疑惑地抬起头,四处巡视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那个总是精神抖擞的身影。
“老师你忘了?班长他们去冲刺班了,以后不和我们一起上课。”
“那行,以后就不用起立了,大家坐在位子上喊“老师好”就可以。下面我们来复习,把考纲翻到词汇表……”
朱老师连寒暄几句都懒得,直奔主题开始二轮复习。
今天是寒假补习的第一天,为了躲避教育局的追查,淮中高三年级部特意将补课地点安排在曾经的区政府大院,这里有两栋四层小楼,之前是供干部培训用,现在做教室倒是正好。
六年前区政府搬离了这里,去了城郊的经济开发区,院子也就从此闲置。不过据说每年暑期省城的干部培训活动都会选在这里,因此设备大都是这几年更换过的,大楼内部看起来倒是没有外表那么老旧。高三年级部的文科班数量只占三分之一,所以从理科15班开始都和文科班一栋楼,加上新分出的冲刺班,将四层楼占得满满当当。
因为两栋小楼与原区政府办公大楼的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所以教师办公室就被安排在办公大楼。高三组的老师并不多,便意外收获了单人单间的宽敞办公室。
“听说老秦的办公室是以前区高官用的那一间,我严重怀疑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把办公室安排在办公大楼的。”林雪从平行班的朋友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回到班后告诉了陈郁和姜雪庭。
“桌子上放玉壶春瓶的那个办公室?”姜雪庭抬眼,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雪庭你去过?”
“宋书记是我爸的大学同学,小时候去过几次,印象还挺深的。”
陈郁记得小学的时候有次元旦汇演她见过那位宋书记,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很和蔼,不过那时候应该就有四五十岁。
“宋书记感觉年纪挺大……”
姜雪庭顿时明了陈郁的疑惑,解释道:“我爸跟我说过,宋伯伯是参加工作之后读的大学,考了几年才终于考上,所以年纪在那一届里面最大,好像比我爸年长十多岁。”
“听起来还真是个励志故事,不过你刚刚说的什么花瓶,很特别吗?”林雪想起一开始姜雪庭提到的花瓶,忍不住脑补起来。
“那个瓶应该是青花缠枝瑞兽纹,我有一次差点失手给碎了,后来回家我爸才告诉我那个瓶子是个古董,价值连城。”
陈郁之前有听姜雪庭提过他父亲,貌似是个收藏家,相必对这些颇有了解。
林雪突然间压低声音:“一个区高官,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古董?你们说会不会是……”
“不是,”姜雪庭斩钉截铁地回答,“宋伯伯这个瓶是他家里的藏品,他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个古董,好像是随手带到办公室的。后来我爸虽然跟他提过,但他依旧没当回事,还是一直搁在桌子上。”
这要不是心大,估计就是根本不在意。陈郁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狗血戏码,连忙摇了摇头。
“不过……”姜雪庭也学着林雪的模样压低声音:“宋伯伯有个侄子,就在我们学校读高三。”
“为什么要提他侄子?”林雪不解,“怎么不说说他的子女?”
“听我说嘛,别急……”姜雪庭四下里看看,如同地下党接头一般警惕:“你以为学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借到这个地方?省政府也只是暑期才能征用,平时这里不都是上锁的吗?”
陈郁顺势推理:“莫非是因为那个侄子?”
“Bingo!我爸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宋伯伯他们家到这一代只有两个孩子,宋伯伯的女儿好像一直不怎么和家里来往,所以实质上就剩下他妹妹的独生子,也就是他侄子。宋伯伯一直都很器重这个侄子,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
“这不就是我最爱看的豪门小说!”林雪激动地拽住陈郁的袖子,“然后呢?他侄子是不是就要继承全部家业?”
“你拉我衣服干嘛?”陈郁撇撇嘴,一脸鄙视地望着她。
林雪笑容灿烂:“我一直以为小说都是编的,看来’文学来源于生活‘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继承家业这种事情我当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学校能如此‘财大气粗’地包下整个老区政府,肯定有人在背后帮忙,不然怎么二中和八中就只能去租补习机构的场子呢?他们的学生交的补习费可比我们翻了几番。”
的确,这次寒假补习已经成为淮川市几所高中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个多月前各个学校就开始筹备相关工作,不过也只是听说其他几所学校花重金租了两个月的补习机构场地,但唯独淮中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前天大家才接到通知。
“怪不得!我妈还奇怪说为什么我们学校这次收费如此良心,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场地条件差,可今天一看明明里面设施都挺好的,甚至比学校的教室还要宽敞舒服……”林雪想到昨晚吃饭时的百般抱怨,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
姜雪庭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老秦那边一定是早就商量妥当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教育局也只能嘴上说说。”
“宋书记不是区高官吗?怎么就官大一级了?”
“六年前淮川市改,人家现在已经是市高官了,看来你不怎么关注本地新闻,啧啧啧!”
“陈郁你这什么表情?”林雪假装要掐她脖子,“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行吗?”
姜雪庭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讲到现在,没有人好奇这位侄子到底是谁吗?”
“哎,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真有这么一位同学,那按理不会这么低调吧?要不是今天你告诉我们,估计没什么人知道。”
陈郁摇头:“越是这种身份一般都不会很招摇,再说了一个高中生就算有这么一层关系也不会过于特殊,这又不能高考加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靠这个分进实验班总没问题吧?隔壁班不是就有咱们学校领导家的孩子?我可在中考前一百的名单里没看到过那几位的大名。”
说到这个林雪就愤懑不平,她初中有位玩的很好的朋友,原本两个人都考进了市前一百,林雪是四十二名,那个朋友是九十八名,结果她却没有被淮中实验班录取,理由是名额已满。两个实验班一共招收一百名学生,况且当时中考全市前二十里就有不少去了省城的重点高中,所以说不管怎么算那个朋友都应该是可以进实验班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原本属于她的名额被其他人占了。
“还真不是。”
姜雪庭的表情突然间有些怪异,似笑非笑,但又透露着一丝苦涩。
“人家是凭真本事考进来的,这次一模683分,应该是全省第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