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面那个瘦小的男生被拽进一旁的巷子里时，陈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让你闭嘴！哪儿这么多话？”

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传来，陈郁下意识加快步伐，她必须尽快走出去，走到人多的大街上报警。

“救命！”尖锐而无力地呼声短暂而急促，陈郁下意识回过头，却撞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怎么？你想掺合？”这张脸的主人是个寸头男生，高高壮壮，就差没把“不好惹”三个字挂在身前。

陈郁垂下眼睛：“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也不跟你扯了，既然你也都看到，那就这么说吧！这小子欠钱不还，有人托我们把钱追回来，不过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要不干脆你帮他出吧？”

无赖。

陈郁抬起头，尽力克制住真实的情绪，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多少钱？”

“你现在有多少？”寸头狡猾地换了个方向，“你最好都交出来，别耍小聪明。”

原本是想趁着周末去买复习资料，陈郁平时不怎么会走这条小路，今天单纯是想超个近道，特意挑了个下午两点半，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我全部给你，然后呢？”

她在书包里摸索着，装钱包的暗袋里还有一把小小的裁纸刀，这是她用来削2B铅笔的。

她不确定剩下那两个人手里有没有利器，现在还不宜轻举妄动。

“别磨蹭，不然你们俩都没好果子吃！”按住瘦小男生的是一个大块头，刚刚的撞击声应该是他手里的木条打在了墙上。

看着陈郁将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被按住的男生突然奋力挣扎起来：“你们不怕警察吗？这是抢劫！”

“找死是吧！我看谁敢报警？！”大块头狠狠揍了他一拳。

陈郁心想不妙，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住裁纸刀，慢慢往后挪动。

“我说，你们真当没人敢报警？”

巷子口突然出现一个高挑身材的女生，看校服似乎是秋实的学生。

“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没事找事？！”寸头男生不耐烦地走上前，似乎是想要逼退她。

那女生冷哼一声，举起手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劝你们老实一点，否则等会录口供就等着吧！”

“你欠打是不是？！”

大块头抡起木条，气急败坏，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冲过去，陈郁立刻喊道：“等一下！”

“废话这么多……”

“你们原本也不是来打架的吧？刚刚不是说只是受人之托收个钱吗？”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下来，至少在警察来之前不能轻易再激怒他们，“既然有人报警了，为什么不少给自己找点麻烦呢？如果你对她动手，那就不只是拘留几天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这几个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除了大块头之外其他两个人手里并没有拿什么，想必不是有经验的老手，陈郁一开始的打算是破财消灾，尽快脱身，但既然警察很快就来，那还是先稳住局势再说。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响起，那女孩大声喊道：“没骗你们吧？”

“勇哥，走不走？”望风的黄毛是三个人中看起来最没气势的一个，他显然已经有些乱了阵脚，不时看向巷子尽头那堵墙，他们翻过去还是有可能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个屁！”被叫做勇哥的大块头狠狠摔下手中的木条，“就是你们非要揽这么个破事，要是被关到局子里回头，你们两个就给我等着！”

寸头男生骂骂咧咧地说：“许如安不是说出了事他给兜着吗？我怎么知道会闹这么大动静？”

“哥，咱自首吧？电视上不都说自首能减轻处罚吗？”黄毛小心翼翼地挪上前，腆着脸问。

“把钱快还她！”寸头突然间想起来从陈郁那里拿了不少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抢劫。

警笛声越来越近，巷子口很快冲进来几位民警，手里拿着警棍，大声喊着：“警察，不许动！”

原来电视里面演的是真的，陈郁在那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法网恢恢。

2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四点半，陈郁和那位女生在办公大厅相遇，女生大方地牵过她的手：“刚刚在车上看到对面有家卖奶茶的小店，门口有座位，要不我们去那边坐坐吧？刚刚我紧张的一口水都没敢喝，现在终于结束了。”

说罢，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怎么会。”陈郁被她的从容淡定打动，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时，陈郁才发现自己背后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她的大脑超负荷运转，险些就遇到危险了，算是走运，但这种险今后还是冒不得。

临走前做笔录的民警询问了家长的联系方式，妈妈因为店里的事情还要一会才能赶到，不过也是因为陈郁再三请求警察在电话里不要说太多，并没有提及小混混和勒索，只是说她协助调查来做了一趟笔录。

估计妈妈以为自己是什么目击证人吧……她性子急，还是回家慢慢跟她解释。

“我要一杯鸳鸯奶茶，你呢？”

“和你一样吧。”

陈郁正要掏钱，女生却抢在她前面付了钱。

“这杯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那我请你吃点东西吧！多亏你报警，我才没有破财……”陈郁点了两份厚烧西多士，“这里也没有室内的桌子能坐，要不先将就坐在外面，我妈妈很快就来，我让她顺道送你。”

“谢谢！”

她们挑了一张树下的小圆桌，正好能避避风雪。

“对了，请问你怎么称呼？”

“钟千意，叫我小意就行。”

这个名字……陈郁的目光再次落到女生胸前的校徽上——秋实学校，钟千意。

“是‘我有相思千般意’的‘千意’吗？”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陈郁立刻就想到仓央嘉措的那首情诗，我有相思千般意，百磨不灭铭肝肠。

“应该吧！就是万千的千，如意的意。”女孩咧嘴笑，雪花簌簌地落在她乌黑的发顶，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

世界真小。

眼前这张笑靥如画的面容，的确是像传闻中的那样耀眼夺目，好看到让人舍不得挪不开眼睛。

“那家伙眼光倒是真不赖……”脑海中浮现贺南圣欠打的模样，陈郁忍不住喃喃低语。

钟千意歪着头，伸手在陈郁面前晃了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郁，朋友一般都叫我小郁。”

“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就叫《小宇》，张震岳的，你听过吗？”她似乎是听错了陈郁的发音，不过也不要紧。

陈郁点头，吉他课上老师弹过这首歌，她印象深刻。

钟千意的笑意更浓，将手里捧着的那杯奶茶当做麦克风，闭上眼清唱起来：“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她的声音和外表有种意外的反差，陈郁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风靡日本的歌姬中森明菜，同样明艳动人的容貌和低哑深沉的嗓音，组合起来却别有一番风情。

“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会被你迷倒。”陈郁嘬了一小口奶茶，精辟地点评。

钟千意挑眉：“会吗？”

“你这叫，撩人而不自知。”

春天的樱桃树。

脑海中突然蹦出这样画面，或许是前几天睡前看了聂鲁达的原因。

“可惜你不是，”钟千意左手托腮，懒洋洋地看着陈郁，眼角含笑，“不过这么说我也很开心。”

“我以为你早就对这种夸赞习以为常了。”

“不。”

钟千意认真地说：“我听得出来真心和假意，谢谢你的夸奖。”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不过，”钟千意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笑容突然间冷却下来，“刚刚他们是不是说到了一个叫‘许如安’的名字？”

“好像是。”

“应该是我们学校国际部的那帮人，许如安这个人不简单，你最近注意一点，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对了，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吧，交个朋友。”

“那你呢？不是说你们学校的吗？会不会找你麻烦？”

钟千意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