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山客栈四楼的那个房间里,汤新正在窗户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友善旅店斜对面楼顶监视点的情况,按照计划,当张蓝离开现场时监视点会给他发指示信号,而在不久之前汤新已经收到手电光信号,监视点表示已经看到张蓝出现在现场。之后汤新也给下面的两个暗杀行动小组发去了信号,告诉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朱若榆则仍坐在椅子上吸烟,他也在等着汤新观察的情况。刚才他又在脑中预演了一遍行动过程,觉得大概率是没有问题了。
行动时间只有一分钟,这个是早就计算好了的,张蓝乘车回到驻地,肯定会比他手下的行动队步行要快一些,但是一旦张蓝行动队在路上听到爆炸声和枪声,肯定会飞奔着赶回来,这短短的几百米路程,对于一群身体素质好的人来说也就是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所以刺杀组必须在一分钟内结束行动,剩下一分钟则是用来撤退的时间。
在行动时张蓝组驻地应该会有人冲出来火拼,朱若榆也不担心,他们设成两个行动小组就是考虑了这一点,两个小组分别在张蓝组左右各两百米的位置,一旦其中一组承担刺杀张蓝的任务,另一组就相应准备去堵张蓝组的大门,保证让里面的人不敢出来,况且按照他们的观察,张蓝组已经没有几个行动人员了,剩下的文职人员基本上没有威胁。
但有一个情况会让朱若榆比较担心,那就是万一张蓝先去日军宪兵队,而张蓝行动队先回去的话,那就有麻烦了。
因为如果张蓝先去日军宪兵队的话,第一张蓝返回的时间很难把握,相应地暗杀组行动时间就不能确定;第二张蓝行动队主力已经返回驻地,即使暗杀组刺杀成功,恐怕也要被张蓝行动队咬住尾巴,最后难以脱身。
朱若榆的计划是,如果张蓝先去了日军宪兵队的话就取消刺杀,因为他权衡了许久,觉得还是他的行动队员比张蓝的命更金贵一些。况且一次设计不成,还有二次设计,总有一次张蓝会落在他的手里。只是他这个打算还没告诉汤新和下面的队员,他也担心提前说会影响大家的士气。
“站长,有信号了!”汤新的一声呼唤又打断了朱若榆的沉思。
朱若榆问道:“哦?是什么信号?”
汤新从望远镜里看着监视点的手电光,手电光上下晃了几次,表示点头,张蓝正常返回,没有去日军宪兵队。
而如果手电光是水平晃动,就表示摇头,张蓝没有正常返回,或者是去了日军宪兵队。
汤新答道:“是行动的信号,张蓝在往回走!”不过他仍在继续看着监视点。
“好!再继续看!”
监视点又将手电光逆时针绕了两圈,代表张蓝从右边返回。
“从右边返回。站长,我得下楼通知他们了。”汤新放下望远镜就立即朝门外走去。
时间很紧迫,张蓝从友善旅店回到崇德里只有短短地一分多钟时间,汤新需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通知两个行动小组哪一个准备刺杀,哪一个准备堵大门。
朱若榆嘱咐道:“保重!速战速决!”
“是!”汤新推门匆匆而去。
而接着朱若榆也出门上了楼顶,那里的视野要更好一些。
张蓝在车里则有些心神不宁,刚才在行动中遇到不少反常之处,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比如对方没有接头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陈文组和己方人员的破绽,还是因为那封电报的内容根本就是假的。如果是前一种原因还算正常,但如果是后一种原因的话,那整件事就明显是个阴谋了,但是阴谋的背后是什么,他一时又无法确定,而且肖亚军无辜的模样更让他倾向于是后一种原因。
他又闭目思索:假如这件事就是对方设计的一个假接头行动,那么对方的目标会是谁呢?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目前来看目标只可能是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肖亚军;肖亚军是怎么上钩的还不清楚,但是自己参与进来完全是因为一封被破译的电文,而破译电文却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不对!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张蓝突然睁开眼睛,他略加排除就发现对方的目标只能是自己。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肖亚军的话,只需要设计一个简单的圈套让肖亚军钻进去就足够了,又何必费尽心思设计一封假电文让自己来破译?设计一封保证自己能破译出来的电文可比设计一般的圈套难太多了,所以对方的目标一定是自己!对方一定就是军统!”
张蓝正想到此处时忽然听到前方路面传来两声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就是己方三辆汽车相继急刹车的声音。
“怎么回事?”张蓝大感不妙。
司机答道:“好像是前面一根电线杆倒了!”
“电线杆怎么会倒?又没刮风。”张蓝自言自语了一句,但随即他就脸色大变。
“快掉头!”张蓝大声喊道,声音中满是恐惧。
“是!”司机立即松开刹车并准备打方向盘。
但已经太迟了。
“骨碌碌……骨碌碌……”四周传来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像是什么在地上跳动或者滚动。
“是手雷!”张蓝顿觉魂飞魄散。
“轰……轰……”三辆汽车淹没在手雷的爆炸声中。
……
刺杀行动是由严英才带队,埋伏地点路边正好有一根电线木杆,严英才就弃用备好的枕木。在收到汤新发出的手电信号之后,严英才让几人合力将电线杆拔出,然后埋伏在路边,等张蓝的三辆车一路过就将电线杆放下,这样既能拦住张蓝的车辆,又能切断附近的电力,有利于他们摸黑撤退。
在张蓝车队被逼停时,严英才又让早就准备好的几名队员往车下齐扔手雷,顿时五六枚手雷就滚在了张蓝车队旁边。
一阵爆炸声过后,张蓝车队的前两辆车被掀翻,不过最后一辆车却没有被炸到。
“打!”严英才又下了命令。
“啪啪啪……”十名队员一齐向最后一辆车开火,那辆车的一个车头灯还未损坏,所以一下子就成了活靶子。
几乎是一瞬间,第三辆车的司机和副驾立即中弹身亡,但后座的两个人却麻利地下车,并躲在车后向严英才小组开枪还击。
“注意隐蔽!”严英才喊道。
十名队员又一边寻找掩体一边射击。
严英才则又掏出一颗手雷,准备解决车后面躲的两人。
与此同时,在爆炸声响起之后,两百米开外张兰组大门处的哨兵已经乱做一团,再加上停电看不清情况,张兰组驻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组织了七人向爆炸地点赶去,但这七人刚出门就被埋伏在路边的李化民一组队员从身后开枪袭击,只在几秒钟内地上就中枪倒地五六个人,只剩两个跑得快的人缩回大门才保住小命。
“往门口扔两颗手雷!”说话的是汤新,他亲自率领李化民的十人小组封锁张蓝组驻地的大门,而事实也正如他和朱若榆预测的那样,张兰组驻地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是!”李化民和一名队员立即掏出两颗手雷,并拔掉保险针扔了出去。
“轰,轰!”又是两声爆炸声响起。
“看他们还敢不敢出来!”李化民笑骂了一句,不过他的小组仍然保持着对张蓝组大门的火力压制。
而汤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百多米远处严英才的动静,那里的行动还没结束。
此时城内警报声大作,各类哨声警铃响个不停,甚至隐隐约约伴有嘈杂声,汤新知道那是敌方的增援部队。
“发信号弹撤退!”汤新拿手电筒照了一下手表,已经五十多秒了。
“好!”李化民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号枪朝空中一打,顿时一道亮丽的烟火照亮了夜空。
严英才转身看了看烟火,他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检查战果,前面两辆车没有动静,不死肯定也是重伤,最后一辆车尾的两人虽然没动静了,但也不排除是诈死。不过他也明白信号弹就是军令,必须该撤退了。
“把手雷都扔出去,每辆车两颗。”严英才一算应该还有六颗手雷,正好每辆车两颗。
“好!”
几名队员又将剩下的手雷全部扔出,而且这次车都是死的,所以手雷的准头比较足,基本上都扔在了车的旁边。
“轰轰……”又是一阵爆炸声。
三辆车都被炸得偏离了原位,前面两辆车的油箱还烧了起来,最后一辆车虽然油箱没着,但是车头也已经有火苗窜出。
“走!”严英才手一挥,立刻带领十人步入黑暗之中。
借着汽车燃烧的火光,汤新看到严英才一组全部撤离,随即他也让己方十人立即分散撤退。不过汤新在离开之前却向张蓝组大门用力地扔一个东西,那东西不是手雷,而是用布条裹着的一块石头,石头也是普通的石头,布条却不是普通的布条,那布条上写着“軍統鋤奸”。
在汤新看来,锄奸留名是军统的优良传统,能发扬的时候一定要发扬,它就像一个仪式一样告诉所有汉奸人就是军统杀的,杀得理所当然。
站在楼顶的朱若榆用望远镜将整个行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他觉得已经很完美了,张蓝应该坐在中间一辆车上,而那辆车被炸了两次。
随即朱若榆也立即下楼离开客栈,因为他也看到日伪的增援部队已经很近了,像今晚这么大的行动,日本人少不得要封锁街道挨家挨户搜人,客栈更不会幸免,他可不想在日本人面前暴露真面目,毕竟李国深还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