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报童正是苦苦寻觅朱若榆的周凯。
“你找我干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朱若榆还有一连串的疑问在心里排队等着。
“大哥,有人要给你这个。”周凯将一个纸条递给朱若榆。
朱若榆接过纸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纸条上写着:“朱站長,張藍已死,仁和醫院是日本人設下的圈套,請速撤離。”
朱若榆立即问道:“这纸条是谁给你的?”
周凯答道:“我也不知道。中午我在屋里睡觉,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我起来一看也没发现人,只看到地上的这张纸条,我捡起来看了就很着急,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后来我一想这个人给你送纸条就是提醒你仁和医院是圈套,说不定你就在这里呢,然后我就过来找你了,幸亏能找到你,没白跑一趟。”
周凯这套说辞当然是方岳峰帮他想好的,目的是为了保住周凯已加入新四军的秘密,但方岳峰也知道不一定能瞒得过,就告诉周凯瞒不过也没关系。
方岳峰这样一说,周凯反而没什么压力,说出来就跟平常聊天一样。而此时朱若榆的精力都被那张纸条的内容吸引住,就没注意周凯的眼神跟平常有一丝不同,更没考虑周凯是否在撒谎的问题。
“那老黄看见人了吗?”朱若榆又问道。老黄是他的房东。
“老黄没在家,他的门锁了。”
朱若榆在心里嘀咕起来:那会是谁呢?连自己的行动都知道,难道是暴露了?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问题吸引住了,那就是纸条内容的真实性。
但他只略一思考就知道纸条消息应该不假,因为仅凭对方既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知道自己的一个落脚地,却没有通知日本人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此人是友非敌;基于这一点上,对方再提供假消息就没有丝毫意义,那样只可能会让张蓝多活一天而已。
所以他认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日军宪兵队可以败得起,他却败不起。但他也打算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日本人的圈套。
“给我一张报纸。”朱若榆递给周凯一张零钱。
“你还真买啊?”周凯随手拿给朱若榆一张。
“当然,我们应该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朱若榆把随身的东西放在地上,打开报纸就装作看起来。
“啊?哪里?”周凯一惊,顿时就想向四处张望。
“别动!装作跟我聊天。”朱若榆急忙制止了周凯。
“奥,好!”周凯硬生生地止住准备扭动的脖子。
“你就把自己当做一个真的报童,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你的。”
“好的!大哥,那个张蓝真的没死吗?”
“这个以后再说。我问你,你是怎么想到卖报纸的?”
周凯想了想说道:“恩……张教官让我在伪装的时候要表现地自然一些,要学会融入周围的环境,我一想如果我就站在这里傻等瞎打听,那肯定会惹人注意;所以我就花五元钱买了一个报童的剩下的报纸,一边卖一边找你。”
周凯这番话倒不假。他在下午出门时方岳峰让他穿得破一点其实是打算让他“重操旧业”,假扮跑腿苦力的,但周凯一想假扮苦力万一真有人雇他,他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所以在方岳峰把纸条给他后,他还没走到仁和医院就决定“改”一个职业,碰巧他又看到一个卖报纸的报童,就一口气把那报童剩下的报纸都买了,然后才在仁和医院附近晃悠。
朱若榆欣慰道:“学的不错!总算没有白费我的心思。”
“嘿嘿!”周凯憨笑一声。
朱若榆一边与周凯聊天,一边暗中观察医院南门周围的情况,他判断如果敌人在医院里设下圈套的话,至少会在南门埋伏下一队人马在行动时堵门,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仁和医院南门外的房屋比较稀疏,巷子也有好几个,朱若榆觉得如果是自己要设圈套的话,应该会把人藏在最不起眼的房子或者巷子里,而且这个巷子还得看到仁和医院内一些情况,以便随时观察来自医院内的动静或者信号。
朱若榆观察了一阵,认为最有可能的是靠西一个小巷子里的三层楼,那里的二层三层虽然被一棵大树挡住看不清自己这边,但却能看到大部分仁和医院的情况。
“想喝水吗?”朱若榆忽然问道。
周凯答道:“想!跑了一下午早就渴了。”
“我现在给你说一个地方,你别扭头去看,要装作在无意中扫视看到,然后过去讨一碗水喝,也不要直接奔过去,懂吗?”
“恩。”周凯点点头。
“你过去如果发现一切正常,就连喊两声‘卖报’,如果发现有不正常,就连喊三声‘卖报’,记住没有?”
周凯答道:“记住了,那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呢?”
“就是你的张教官讲的自然和不自然。你以前也不少上门讨水喝,主人家是什么表现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你想想如果家里藏的有一群日本人或者狗腿子,主人家还能跟平常一样吗?”
“原来你是怀疑那里面有埋伏的人呀,我明白了。”
“好,对面西边那条巷子,就是巷子口有个烧饼店的那个,进去后右边第一家是个三层楼,就去那一家讨水喝,讨完后给我发信号,然后直接回去。”
“恩,那我走了。”周凯只把位置记在心里,然后就离开了朱若榆,不过他在往马路对面走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烧饼店旁边的巷子。
“卖报,卖报!”周凯举着报纸大声喊道。
他一边跟真的报童一样向行人兜售报纸,一边有意无意地向烧饼店旁边的巷子靠近过去。虽然那处巷子距离朱若榆也就五十米的距离,不过周凯为了表现地自然一些,足足花了两分钟才走过去。
周凯一进巷子就发现右边第一家的院子是铁栅栏门,但门从里面插上了,所以他判断肯定有人在家。而院子里的三层楼房显得很有气派,明显是个富贵人家。
他凭经验感觉来这样的人家讨不到水喝的,而且十有九还会被主人家轰走。
“东家在吗?讨碗水喝!”周凯摇着那栅栏门,冲着院子里大声喊道。
但房门紧闭,也无人应答。
周凯又抬头看了二层楼和三层楼,发现窗户都是打开的,这更加坚定了他里面有人的判断。
“有人吗?口渴了,给碗水喝吧!”周凯又提高了声音。
但依然无人应答。
周凯又发现院子的台阶上散落一层短木棍,那种木棍他相当熟悉,就是冰棍吃完后剩下的木棍。
“楼上有不少人!”周凯立即就下了判断。
因为院子里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唯独那一片木棍有些刺眼,应该是楼上的人吃完后直接从窗户上扔下来的,而且大部分木棍的水分还没有干透,一看就是才吃完不久。
“哎!”周凯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就出了巷子。
“卖报!卖报!卖报!”周凯大声地喊了三声,并有意无意地朝着斜对面朱若榆的方位。
随后周凯就一边吆喝,一边往回走了。
朱若榆则继续静静地看着那份报纸,而且他还取下帽子扇起了风,当然他依然是把后背留给仁医院的方向。
大约过了十分钟,汤新远远地朝朱若榆走来,但当他距离朱若榆还有十多米的时候,朱若榆忽然连做两个取消行动的手势。
汤新愣了一刹那的功夫,随即他立刻明白是情况不对,否则朱若榆不会用手势交流。他微微点头,装作从朱若榆身边走过。
“立即撤离!”朱若榆小声说了一句。
“是!”汤新若无其事地进了仁和医院的大门,当然他扮演的也是病人家属。
随后,汤新就指挥军统潜入医院的队员分批从几个大门悄悄出门,而他本人也从另一个大门走了出去。
但在仁和医院那间病房里监视的伍岛进三人却发现局势有些不对劲。
“这个人看个报纸也这么专心。”岗村平有些坐不住了。
伍岛进还在用望远镜盯着朱若榆的背影看,虽然朱若榆已经摘下了帽子,但他并未减轻对朱若榆的怀疑,不过当他的望远镜无意间转到门诊楼时却皱起了眉头。
“岗村队长,门诊楼也有住院的病人吗?”伍岛进扭头向岗村平说道。
“门诊楼应该没有吧?”岗村平向服部秀城投去询问的目光。
“没有。”服部秀城答道。
“那怎么从门诊楼里出来两个带着饭盒的人?”伍岛进又转身找到那两个人,发现两人正一前一后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岗村平和服部秀城也向那两个人看去。
“不对!是军统的人正在撤退!”伍岛进忽然发现那两人都很年轻,而且步履稳健,如果门诊楼没有住院的人的话,这样年轻的人既不应该是病人,也不应该是病人家属。
“岗村君,你马上带人赶到门口抓住那个人!”伍岛进随即说道,他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那个人就是朱若榆。
“是!”岗村平二话不说立即就下楼了。
但是当伍岛进的望远镜再一看向大门时差点没气死,因为朱若榆已经消失不见!
“该死!”伍岛进恨不得把望远镜砸个稀巴烂。
“服部君,快给井上队长发信号,堵住大门!”伍岛进明白朱若榆是抓不住了,但抓那两个疑似军统分子还来得及。
“是!”服部秀城立即走到阳台上,拔出随身的手枪,朝着天空连开两枪。
“啪!啪!”两声枪响震惊方。
“啊……”周围立即就有人尖叫起来,紧接着医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开始乱成一团,不少屋外的人立刻就向大门涌去,包括那两个提着饭盒的人。
几秒钟之后,医院南门对面烧饼店旁边的巷子里涌出来一队便衣宪兵,领头的正是井上宽一。
井上宽一呜里哇啦地叫了一通,那队便衣宪兵立即围成大半圆状,就像渔网一样迅速将南大门包围得严严实实,而那些刚跑到大门口的家属见到一排黑漆漆的枪口又纷纷吓得掉头回跑。
此时岗村平也带着一队人向南大门赶去,虽然他刚离开时伍岛进交给他的任务是抓捕朱若榆,但是信号令一发他就知道命令已经改变。
那两个提着饭盒的人以为自己被识破身份,就迅速从饭盒里掏出手枪,举枪便对着井上宽一的方向一通乱打。
“啪啪啪啪……”
南门口立即就有两名宪兵应声倒地,井上宽一的手臂也中了一枪,他立即紧捂伤口,脸上疼得扭曲之极。
但日本宪兵也不是吃素的,就在那两人举枪的同时,日本宪兵也向他们开枪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日军宪兵一阵密集的枪响如鞭炮一般。
那两人立即被打成了筛子,最后都重重地倒在地上。
“立即检查所有人,有不配合者就地处决!”岗村平发出一条命令。
随后他又急忙向井上宽一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