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家女郎见李舜华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有些微微发红,又轻轻开口像是在解释道:“今日我来找世子其实是要向他请教一幅丹青。”
李舜华向后看,其中一个侍女手中果然拿着一方长盒。
路疏的确擅长丹青,李舜华心中暗想,唔,林家女郎这借口找的不错。
“不知,女郎是?”
李舜华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叫阿槿,是路家的远房表亲,是过来给他送茶的。”说着边提了提手中的两罐茶。
林女郎见状,温和地笑笑,她身穿着一袭淡黄色的拖地烟纱裙,一件白色半臂,上绣杏花,腰封是同色银边,衣裙曳地,梳着坠马髻,以白玉簪相饰,黛眉杏眼,脸型娇小,肤如凝脂,气质温和。面上妆容虽淡,但看的出来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服饰不算华丽惹眼,却搭配得体,清新雅丽。
算的上是一个美人坯子,李舜华心里想着,如果她没记错的的话,右卫林长青将军好像是太后的表亲,那这么算来,她跟这个林家女郎,应该也有那么一丝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林氏女郎同李舜华相对而立,身后是杨柳岸的荷花塘,顺着九曲回廊,李舜华瞧见那边一个白色身影快步走来,神色有几分急,是不同于往日的悠闲,路疏在府中穿的随意,只穿了个白色的纯净澜衫,没有配外裳,越发显得身长玉立。
李舜华看着他从那边走过来,看见她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唇角勾起,笑得温和,还未走到,便先开了口:“你来了。”
此言一出,林家女郎也转过身,她本是背对着路疏,此刻转过身,便是站在李舜华的前头,她回过身去看见路疏,李舜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怔了一下,才连忙俯下身去,似是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礼,慌忙垂下头给路疏行了个侧身礼,道:
“莹然见过世子。”
她这么一回话,路疏刚才那句你来了,应当是问的她吧,李舜华心中琢磨,不过看眼下这情况,这两个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李舜华低着头,听见路疏又同她客套了两句,路疏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如玉公子,眉眼柔和,今日脸上还一直挂着一丝笑意,果然是大周女郎们心中的如意郎君第一人。
李舜华觉得不知怎么地有些怅然,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鞋尖在地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手中提着的两罐茶也随着手上摆动微微晃着。她觉得自己有些百无聊赖,突然觉的其实跟着知意回去,也挺好的。
她正想着,手中却陡然一轻,下意识抬头,见路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面前,拿过了那两罐茶。
他比李舜华要高很多,站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李舜华背着光看着他,路疏今日没有束冠,也没有穿繁复的外裳,看样子是从院中匆匆而来,却并未有狼狈之感,反而增了几分慵懒随意的味道。
李舜华抬着头,她从来不否认路疏的好看,之前是,现在更是,可今日他这般匆忙而来,到底是为了身旁那个林家的女郎吧。
“愣着做什么,来了便进去吧。”
李舜华回过神来应是。
路疏提着那两罐茶走在前头,林家女郎和李舜华跟着,绕过池塘和回廊,便来到一处院舍,门前一侧依旧种着一片竹子,进了院门,只有一个路远在收拾院子,路疏的院子其实布置的十分简单,用了鹅卵石铺路,一侧摆了石桌,另一侧则是他喜欢的松石盆景。
路疏爱松,不仅喜欢松树,更喜欢松香。
路远见李舜华进来,倒也不意外,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走到李舜华面前笑嘻嘻地问了个安,待看到李舜华身边的林家女郎时,却露出个意味不明又有些惊讶的表情来,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面色,也规矩的行了个礼,引着她们跟着路疏进了书房。
路疏的书房李舜华进过很多次,走门的时候挺多,走窗户的时候也不少,她曾经有次脚滑翻窗时,不小心将窗户一侧的雕花蹭掉了一块,现在看去,竟还没有修补。这么一来,李舜华心中越发觉得路家最近几年,好像是有一点点落败了。
她同林家女郎在茶椅面对面坐着,林家女郎看着路疏将那两罐茶放在书案前,道:“今日莹然擅自前来,叨扰世子了。”
路疏一笑,没有答话。
那女郎又道:“不知路家表妹给世子带的什么茶,莹然听闻世子不仅书画无双,于茶道上也甚是精通,不知是否有幸一尝。”
路疏听到路家表妹时,抬头看了眼李舜华,复又低下头笑着将那两罐茶放好,却没有泡茶的意思,只道:“若我猜的不错,这里面应该是武陵剑南茶,也应该是今年第一道茬。”
那林家女郎听了便转过头来看李舜华,李舜华呵呵笑了两声,道:“正是。”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表哥说的丝毫不错。”
说完看着路疏,路疏刚才应该是正在作画,此刻他正将晾好的画卷收起来,不知是不是李舜华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在说‘表哥’这个词的时候,路疏卷画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才渐渐又恢复正常。
李舜华心中偷偷笑了笑,不知为何今日心情突然有些憋闷,如今恶心路疏一下,搅一搅他的相亲,倒是舒畅不少,表哥与表妹什么的,向来是话本子里的好姻缘,她一面高兴,一边接过路远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觉得路远这茶泡的有进步,苦涩之感全无,只剩满盏茶香。
那边林家女郎虽未察觉他们二人这波动,但却也觉得自己与这氛围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她今日跟着母亲来江都王府做客,也知道两下有意愿结亲。
算上来,这是她第二次见路疏,头一次只算是远远见过,这次算的上是第一次说话,她又看看身旁那个红衣女郎,心中想着,她是路疏的表妹,自己不如她跟路疏熟稔也是应当。
她从身后侍女手上接过来那方画匣子,提起裙子站起来,走到路疏书案前头,将那副画放下,轻言微笑道:“莹然拙作,望世子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