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疏,我都知道了。”李舜华听了这话便止住脚步,定定看着路疏道。她这话的时候,仔细看着路疏的眼睛,发现他瞳孔一瞬间放大,却又马上恢复如初。
李舜华心中一动,继而再道:“我什么都知道了,路疏。”
路疏嘴角牵起来一抹极淡的笑:“殿下的什么,臣听不懂。”
“路疏,”李舜华扯长了声调,眼眶微红,“我知道你外祖父一家遇难的事情了,我也知道,是皇兄做的对不对,他对你什么了,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路疏却垂下眼帘,握在门框上的手指收紧,半晌他道:“臣的外祖父不是路遇海盗,不幸遇难吗?这关系陛下什么事情?”
李舜华听完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傻吗,路疏?”李舜华到这里停了一下,而后接着道,“我一直知道,皇兄不同意我与你亲近,他害怕我的势力更大威胁皇权,但他在我这边不知如何下手,所以便拿了你的外祖父威胁你对吗?”
路疏垂头听着,门框上的手却不自觉的愈发收紧,那日他的指甲戳进肉中留下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渲染出淡淡的颜色。
李舜华看他沉默不语,上前又走了一步,语气坚定又轻柔,更带着淡淡的蛊惑的味道,她上前一步,用手抓着路疏垂下来的袖子:“皇兄那边,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肯,这次伤及老鸿胪寺卿一家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我只要你一句话,一句心中真正所想的话。”李舜华继续道。
完见路疏垂着头,良久,他慢慢地对上李舜华的双眸,月光洒下来,只见满眸清冷光辉,路疏双眼不见丝毫温度,只是上面却还浮着一层浅淡的自嘲般的笑意,他一手拂下李舜华的手,而后慢慢开口,吐出两个字:“赔罪?”
李舜华后退一步,就算是那晚上在海棠树下,她也没见到路疏这样冷,这样骇饶神色。
“臣外祖父一家十几口全部蒙难,殿下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赔罪便要轻轻揭过吗?”路疏接着道。
李舜华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她低下头微微抬眼看着路疏,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外家,若是我能早些发现,事情便不会”
“殿下!”她话还没完便被路疏一声打断。
“殿下的不错,臣的确是知道真相,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臣外祖父一家的死不是意外,尽数是当今所为!”
李舜华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便听见他又道:“殿下是当今的妹妹!殿下姓李,如今你们皇家杀了臣的外祖父一家,殿下还要跑过来到臣的府上,堵在臣的门前做什么?”
李舜华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路疏像是变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怒火。
他道这里轻蔑地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李舜华,道:“殿下是来告诉臣,殿下爱慕臣多年吗,殿下爱慕臣,便一定要逼臣也喜欢殿下吗?”路疏的眼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同你那昏聩无道又心狠手辣的皇兄有什么区别?”
“不是,路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听你一句真心话而已。”李舜华道。
“够了!”路疏出言,转过身去。
李舜华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落下来,她抬头看着夜幕,吸了吸鼻子,摸着手上的闻香玉戒指,道:“路疏,你不是,我是你的星星吗?”
路疏的背影挺直,李舜华才发现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青蓝色的直缀,他没回答李舜华的问题,反而开口道:“臣曾经答应过殿下,若是臣有了字,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殿下。”
李舜华被他这突然转聊话头有些疑惑,但直觉如今起这个,一定不是什么她想听的。
果然,下一瞬他不再温和的声音响起:“星辞,臣蒙赐婚,取字星辞。”
几乎是同时,李舜华的心上如同落下重锤,她觉得自己心上得知真相后生出来的那火苗瞬间被砸灭,胸腔中的那股子气也荡然无存。
星辞。
星辞。
人闲车马慢,路遥星亦辞。
她的脑海中又想起来路疏那夜给她闻香玉戒指的时候,他:阿槿,你是我的漫星辰。
如今他:星辞。
李舜华听了这话沉默良久,最后她开口:“我知道了。”
却见路疏转过身来,平静道:“殿下既然想听臣一句真心话,臣便不妨告诉殿下,臣或许之前惧于殿下,待殿下是有不同,但是殿下同陛下比起来,同我路家满门荣耀和性命比起来,简直……”
“简直什么?”李舜华问。
路疏在她面前阖上门,再没有看她,道:“简直不值一提。”
李舜华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怎么她竟忽然不想哭了,她看着路疏紧闭的门,看着他的身影向里面走去,细长的脖子挺着,良久,她从手上取下来了那枚血红的闻香玉戒指,慢慢蹲下,将它放在了路疏的门前。
而后转身离去,一步步走的平稳,她甚至没有再走后院翻墙头,而是撤下头上的黑巾,端端正正一步不乱走到大门前,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厮看着她有些奇怪,正想拦着她盘问,却被她一个眼神看的钉在原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江都王府门前。
……
路疏踉跄着走到床榻边上,一手扶着艰难地坐下来,转身之时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黑衣玄甲,手提长剑。
路疏一笑:“路某当是谁跟着殿下进了江都王府,原来是傅大人。”
傅辰之闻着这满屋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药草味,突然明白方才路疏为何拦着不让李舜华进屋,不过他没有兴趣管路疏是死是活,只问道:“世子应当比傅某了解殿下,今日这番话一,殿下绝不会回头,你当知你与她之间再无可能。”
路疏看着傅辰之,面色平静:“我便是知道她的性子,才会这般,断了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