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华心情不错,看如今这个情况,只怕侯思明想继续当这个风光无限的赈灾使,不会那么容易。而且十有八九还要换人。
一旦换人,门下侍郎侯思明便是一个弃子,并再无翻身之力。
她叫知意拿来笔墨,提笔写了几行字,又交给了知意,叫送回朝郑
知意转身去了,李舜华又从窗口向下看了两眼,也转身阖上房门,下到了船板上,走到傅辰之的身后。
她尚未走近,傅辰之便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片刻后眼中的冰霜才退去,李舜华觉得他有些奇怪,也不好多问,便站在他身边,一手扶着船栏板,看着远处,两岸的绿水青山在后退,船随着浪向前行驶,上下浮动不停,脚下有些不稳,如同在云端。
远处的日头渐渐落下去,隐在水一线上,水和空的交界处是鸦青色,再往上去则是黛青色,直至头顶变成黑色,除此之外还挂着个不甚明亮的月牙。
两个人都站着没话,这处风景好,又迎着江风,是以不少船上的人也都出来三三两两地闲聊,李舜华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郎君和一个女郎,那女郎大约是他的娘子,那郎君不知道同她了什么,女郎娇羞地垂着头,那郎君笑着拿着一个干饼递给她,两人站在船头,眼中都好像只有对方,再容不下别人去。
李舜华心中想着:真是一对璧人。
她咬着唇突然偏过头问身边的傅辰之,道:“傅大人有心仪的女郎吗?”
傅辰之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像是想了想,李舜华看着他的眼睛神色不明,良久,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而后又加了一句,“今后也不会樱”
李舜华本就不是要求一个答案,她只是想要倾诉,她心中憋着太多事情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如今出了宫,又离了长公主的身份和行头,李舜华突然觉得十分轻松,看着开阔的江面,好像心胸也突然打开了一样,之前种种,像是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那处的两个人,轻轻开口,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我之前也觉得,我跟路疏也能像他们二人一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平平淡淡一辈子。”
她完看了眼傅辰之,看着他依旧是冷清的模样,他负手眺望远处,好像没有听到李舜华的话一样,她见他这个样子,却也丝毫不介意,甚至觉得他没听到会更好,她只是想把一些话出来而已,并介意双方的交谈。
李舜华继续道:“路疏曾过,要接我出宫,不论他当时是否是认真的,我却信了,我一心等着能嫁给他,远离那个人情淡漠的深宫,却没曾想今日他便另娶了他人。”
她到这里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而后又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幕和月亮,继续道:“我以为我是他的星星,却未曾想过,星星并不是必需的,唯有夜晚才会出来,而如果一亮,便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船继续向前行驶,风渐渐凉了,一旁的那个郎君给他家娘子披上了一件半旧的披风,李舜华忽然也觉得有些冷,她抱着双臂,一笑,却突然转了口气,道:“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我,就算没有路疏,也一定会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世间诸多美景美食不可辜负,我才不会为了区区情之一事而困顿终身!你对不对傅大人?”
傅辰之这才转过来,看着她不似方才般冷漠,一侧的船上的火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却奇异地带着柔和,道:“你倒是想的开。”
“那是!”李舜华得了夸奖,高胸弯着唇角,“我若是想不开,我从母后便离开了人世,长兄又和父皇在两年间相继去了,我若是想不开便活不到现在。”
李舜华着趴在栏板上,傅辰之自上而下看着她,良久没有话。
李舜华吸了吸鼻子,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些,道:“现在要是有碗粥喝就好了。”
她完侧过头来看着傅辰之,眼中神色仿若孩童得了玩意急需给父亲母亲分享,眼睛亮晶晶的,道:
“傅辰之,出来你或许不信,从江都王府出来其实我也觉得十分绝望不能接受,虽不至于自戕,但是什么也提不起来精神,就是那一个宫人进了内殿给我端了一碗粥,我竟看了便十分有胃口,喝了两口之后满肚子暖暖的,那粥带着米香又混合这肉香,喝完之后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我若是告诉你,我喝完粥之后突然觉得信心倍增,浑身充满了力量,你会不会觉得可笑?”
傅辰之却当真笑了一下,嘴角勾起来淡淡的笑意,就在李舜华想着他可能又要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刺激她的时候,听见傅辰之淡淡道:“我信,不觉得可笑。”
“不觉得可笑你笑什么,别跟我你喜欢笑啊!”李舜华恶狠狠道。
傅辰之却是收了笑意,认真道:“我信。”
他完看李舜华抱着身子,便接着道:“不早了,殿下回去吧。”
李舜华临走之时又向那处看了一眼,竟发觉不知何时,那对夫妻已经不见了,她慢下脚步四下看了,见甲板上都没有他们的身影,应该是回房间了。
傅辰之看着李舜华四下寻找,站着等了她一下,道:“你所看见的,期盼的,或许并不是真的,下万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在这里羡慕他们,却不知暗地里不定他们也在羡慕你。”
李舜华撇了撇嘴跟上他,走了两步还在嘀咕:“羡慕我做什么,独自一人身处深宫?还是痛失所爱孤独终老?亦或是满心算计处处如履薄冰?”
傅辰之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李舜华低着头跟着他走,恰好是走到楼梯这处,船上的楼梯抖且窄,只容一人通过,他突然站住,身后的李舜华差点撞在他身上,她抬起头来正准备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