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作声,心内翻腾起来。他对沈安然的感情里面并未那么的纯粹,起码他会想要沈安然有所回应。如果当初他表白的时候沈安然无动于衷,那他也不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对比起左亚萱对他,他对沈安然终究还是不够彻底,沈安然也是如此。他们是缘错,错在时间的不对,错在不够纯粹,错在彼此之间都有太多的无奈。沈安然不可能抛却父兄脱身宫闱之争,他也不可能做到相逢未娶时。一切彷佛是天意,老天爷让他们相遇,却不给他们相守的机会。
“将军,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她若看到你这个样子该多自责?”她好言劝慰,却不道自己心中不舍。
“我只是觉得十分挫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好像变得非常无能。”
“怎么会?将军在亚萱心中一直都是威风凛凛、才能出众的。”
“是吗?未娶你之前我只不过是戍守边疆众多将军之一,多得左相提携才得以回京任命,又蒙太后看重统领御林军。可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娶了你才有的吗?”水东楼极为痛苦,前所未有的荣光都非他上阵杀敌换回来的,这也是他一直视左亚萱为心中肉刺的原因。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那是对他的侮辱。
“将军若是无能,又岂会因娶了我而得到那些?也许你不知道,其实我在相府并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受人尊重。”
水东楼诧异地看着她,因为他陪她回相府的时候所看到的都是父母兄弟对她的宠爱,下人对她的毕恭毕敬,并非她所说的不受尊重。
“我是左家大小姐不假,可是我的生母出生不好,她在我出生没多久就被赶出了左家,是嫡母将我养育成人,可她不喜欢我。”左亚萱平静地将自己在左家的生活娓娓道来。“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何母亲只疼爱小萱,对我却冷言冷语,后来年纪稍长就明白了。幸好小萱对我还是像同胞姐姐一样的,也多亏了她我在相府的日子才好些。”
“左相呢?还有你的父亲。”
“爷爷从来都不喜欢我,父亲有了小萱以后也开始渐渐疏冷我。每日我必须侍奉嫡母,到厨房里帮忙,只有把所有的事情做完才可以和小萱一起识字练琴。每日的消遣不过是偷偷跑到外面去听说书而已。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恰恰是我的寿辰,小萱求了嫡母很久才允许我跟着她一起到街上玩耍的。”
水东楼难以想象平淡的描述里面到底饱含多少不平和辛酸。明明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偏偏过着只比下人好一点的生活。难怪她刚嫁入将军府就能熟练操持家务,清楚知道菜市的菜价,就连哪一家的肉好,哪一家不会短斤缺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原来,她早就将这些事做了不知多少遍。即使如此,她仍不失千金小姐的礼仪骄傲,从来都没有让人看轻过。忽然,他对她多了一份敬重。
“你从歹人手上救下我,我就知道这辈子非君不嫁。那是我第一次那么主动想要一样东西,就连爷爷也感到奇怪,他又怎么明白我所经历的心跳?”左亚萱说着脸上绯红,好像回到了初识的那一天一样。水东楼甚至记不清当日的情景,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的出手相救会带来今日那么多的无奈和伤害。那时被左相威逼迎娶左亚萱时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为何。左亚萱瞅着他又说:“爷爷知道我想要嫁的人是你,就想方设法让我嫁给你,甚至不惜以你父母的性命相挟。当我知道这件事想要说不嫁给你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你已经答应了婚事,我也如愿嫁入将军府。我以为爷爷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后来仔细想想才知道爷爷只想拉拢你,也籍着姻亲的关系让你无法忤逆他。将军,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左亚萱深深地行礼道歉。她谦卑的态度让水东楼心软如酥,听了她的阐述之后他更对她愧疚难当。左亚萱只是简单的想嫁给自己心仪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他难堪,一心只想他好,就算他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也一样忍耐。沈安然说得对,她知道她的存在却为了他默默忍耐。她太好,好到他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你如何知道安然,又是怎样让她离开我的?”他问。
“我在书卷里发现了你们的信,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嫉妒,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姑娘也可以娶回来的。可是,后来我知道她是罪臣之女就开始担心了,生了沁儿后更是觉得不能退让,我不能让我的儿子重走我的路。”
水东楼心里明白她幼年的经历使她认为有了沈安然的存在他就会亏待他们母子,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除夕之夜你不想我赴宴,可太后偏将我诏进宫里。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于是,我约她相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本以为她会胡搅蛮缠……”
“她不是这种人!”
左亚萱不由得凄凄地一笑,他果然是真心喜欢沈安然的,就连一点说她不是的话都听不得,那么急切地维护着。
“她的确不是。而且,她是个让人打心眼里敬佩的人。她美丽聪慧又爱恨分明,不因我是左相的孙女而恨我,也不因你喜欢她而对我视若无睹,甚至为了不让我内疚而说她对你的感情不如我。”
水东楼长叹一声,执着她柔软的葇荑,说:“她没有说谎,她喜欢上别人了。”
左亚萱惊讶,转念一想笑了,爱情中的男人果然是个笨蛋,可惜他变成笨蛋不是为了她。即使沈安然对水东楼的感情不如她深,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喜欢上别人的。她看得出沈安然也是个一心一意的人,绝不会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
“你相信?”
“不得不信,她在我面前亲另外一个男人。而她不是那么随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