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挽月阁小广寒比艺。

是辰时，舒玉整装准备好，一身烟霞流光裙静坐在前院的树荫下石凳上等候，而旁侧静放着“神弦”。

因为之前有君成的提醒，她这几日吃东西都很在意，神弦也是看护有加，好在安生到了今日比试。

舒玉来的不算早，她到的时候，院子已经来了二十多号人。有的坐在凉亭中成群结伴，有的靠在回廊凭栏处摇扇欲说还休，有的自圈一地站立等候，总之各样姿态，和着院中的花，一起争奇斗艳。

舒玉只与君成和双惠两个人较为相熟，偏生两人一个是红牌，一个是小家，这初一比试都与她们无关，于是舒玉只好自己找了处石桌石凳独坐。

按理说舒玉这种新晋的女乐，打探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总归应该有人来寒暄热络一番，偏偏舒玉独自一人坐到了顾媚到场。

顾媚来时前呼后拥，她左侧是一凌，右侧是柳絮，后面还有一众丫鬟，声势颇大。这时原本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像沸水静熄，安静了下来。

“都到齐了吧。”顾媚环视一圈，颇有威严。

“回妈妈，点过了，都在着呢。”旁边的七窍立刻回道。

“那就排了顺序，一个个来吧。”顾媚道。

七窍得了吩咐，立刻开始安排，这出场顺序还是按照上次的排名顺序开始。舒玉是后晋的，只能排在最26人中最末尾表演。但在舒玉身后依然有排号的，那些人则是百花坊的尖尖们，来此比试是想得了顾媚的青眼好进入小广寒。

巧春话落，凉亭中就有一个红衣女子提着琵琶走出，正是那日在小广寒要献艺却被叶书沉打断的所谓乐首，舒玉记得后来巧春对她提过这人叫花无春，当时舒玉听了这个名字还觉得有些俗气，印象挺深。

花无春先对顾媚行了礼，然后落座，架好琵琶，开始奏曲。舒玉低眸喝茶，并没有投去视线，但只第一个音调响起，舒玉就知道花无春弹得曲子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虽然是琴中名曲，但因其曲子名气之大，几乎所有乐器都能变换演奏。可这花无春拿这曲子来弹琵琶，未免有些不够格调。

曲毕，顾媚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就让花无春下去了，花无春也满心自信的抱着琵琶离开。

“可惜了，差点火候。”舒玉放下茶杯，淡淡道。

“姑娘莫不是觉得哪里弹得不好？”巧春问。这花无春常居乐首，绝非无才无艺之人，刚才一手《高山流水》虽然老调重弹，可也技艺了得，颇有琵琶名家自成一脉的风范。

舒玉笑笑摇头，不对巧春解释她心中所想，只是继续看着院中接下来的表演。

花无春下去，第二个人立刻上场。这次上场的人衣服十分奇异，那女子袖子衣摆上皆系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

舒玉还在打量那人，五彩女子就已经拿了一巴掌大的青瓷碗放于地上，然后单足踮脚踩了上去，随后借着那唯一有支撑的左脚，女子瞬间抬腿在空中做了个后空翻身。

在空中的那一瞬，满身的绸缎迎风飘洒，好不绚丽。

这女子表演的干脆利落，平稳落地后向顾媚行礼就下了场去。整场表演，舒玉连口中的茶都没完整咽下，那人就表演完了，看的舒玉愣了一瞬。

乖乖，这绝技跟什么劳什子吹笙鼓琴相比，这才是真正的牛逼啊。

“这人怎得没听你提起过？”舒玉回头问巧春。这等高超的技术活绝非常人所及。

“回姑娘，这人叫飞燕，名字自取她这能碗上空翻的绝技，之前未曾提起，是姑娘你自己没让我说下去.......”巧春有些无辜。

舒玉：.......

“不过......”巧春又道：“虽然飞燕姑娘绝技了得，整个江南独此一家，但因为她与一凌姑娘同是以舞蹈出名，所以在小广寒中一凌姑娘有意无意的打压她，因此飞燕姑娘一直被压在女乐第二的位置上。”

舒玉看着那五彩身影下场，不多评论。嫉妒是女人天性，这种事情在风月场见怪不怪，只要一凌莫要犯到她就好。

自飞燕下去，后面就没有什么表演让舒玉叹为观止了。余下的人中虽不乏有惊才艳艳，但舒玉自问琵琶技术也是一绝，心情没有任何起伏。

大约一个时辰后，前面的人终于表演完了，轮到舒玉。

舒玉取了神弦，抱着上场，开始演奏。今日她选的是琵琶中颇为出名的曲子——《阳春白雪》。

一首曲毕，顾媚满意的点点头，舒玉也就下去了，期间并不在意周围人的各样目光。

“姑娘姑娘。”巧春走去接了舒玉手中的琵琶。

“怎么？”舒玉道。

“技惊四座呀，姑娘你刚才都没看见，其他女乐看你弹琵琶都惊了，尤其是那几个也擅琵琶的。”巧春回道。

舒玉淡然一笑，神色没有丝毫得意。

等到了巳时，所有的表演终于结束，顾媚沉吟了一炷香的时间，同身边的柳絮一凌说了几句话，就让七窍公布排名了。

这女乐排名主要看顾媚的意思，但一凌和柳絮的意见也能左右。至于同样是红牌的君成，也有权利过来旁看给予意见，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再者，一旦参与讨论，很可能会得罪人。一凌和柳絮两人惯是会拉拢结派的，君成则不同。

七窍正朗声念着名次，似乎是为了故作悬念，名次是倒着念的。然而等念了二十多个名字时，舒玉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号，引的身边的巧春很是激动。

等念到还剩三个名字的时候，舒玉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让她有些讶异。她知道自己排名一定会靠前。

“余下的三位中，排第三的为花无春，排第二的为飞燕，排第一的……为漱玉。”巧春念完后，收了手上的竹笺，看着下面姑娘各种颜色。

舒玉这等不喜形于色的人，也是面露惊讶。她自知肯定能排前十，也许前五，可万万没想到，竟直奔着乐首位置？

难道是因为常烨磊？不能啊，舒玉好几天都没听他来过。

舒玉自己正纳闷呢，人群中有突兀的声音响起。

“我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