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君杉和着梓兰在孙予梅的西院欢聊多时，梓兰见孙予梅就只自顾地抱着沈玉雪，也不与她们答话，遂也没了趣味，便托词说“月影院”里还有事，便抽身要走了。见梓兰要走，本是好意要来看病愈的沈玉雪的章君杉也兴致草草，于是就和梓兰一道，离了孙予梅的西院。

此刻，诺大的房里就又恢复到了沈玉雪生病时的模样。整个房内就只有孙予梅、沈玉雪以及墨斋这三个人了。

孙予梅在房里只顾抱着沈玉雪逗乐，墨斋见也无甚事可做，遂寻着个隙，从房中溜了出来，想要躲一会懒，墨斋才刚到房外，就远远地瞅见张妈等人站在红梅林中，煞有介事地讨论着什么，墨斋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是没有兴趣与这些早已垂暮的人拉呱扯闲，所以她只粗粗地看了一眼，便要跑开。

但那张妈却斜眼觑见了她，笑盈盈地冲她招了招手，站在红梅树下的张妈，笑容灿烂阳光透过花瓣的间隙正好在她圆滚滚地白脸上投下一道道暖融融的金光，墨斋也冲着笑意盎然地张妈回笑了过去，却并没有挪步靠近她的意思。

梅树下的一众人见了，只当是墨斋没有看见张妈对她的召唤，于是都极好心地伸手来招呼着墨斋过去，甚至还以声提醒，“墨斋姑娘快过来啊！快来……”

墨斋本不想与这一群人为伍，但奈何这一群习惯扯家长的老妇们热情高涨地想拉扯她加入，人家这般招呼，墨斋也不好再推辞，无奈，她只能强笑着挪了过去。

“哎！墨斋姑娘，这玉雪小姐是真的好了吗？”

“是啊！是真的好了吗？咱们都是干粗活的，也不敢进正房里，探不到个究竟呢，墨斋姑娘你知道的多，你给我们说一说！”

“咱家太太和姚家太太才刚来一会，怎么就走了，这她俩走了，怎么也不见孙姨娘露面啊！是不是孙姨娘又染上了？”

“呀！你可别胡说，那就这么邪乎一个好了另一个就又倒下了！”

“…………”

“…………”

墨斋才刚往这人堆前一站，都还没来得及一一问好，这群婆娘就像被关久了的鸭子才被扯开栅门一样，一见这墨斋这条水波滚滚的长河，都争先恐后着“嘎……嘎……嘎……”地想要冲进水中，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想从中捞着个自己日夜琢磨不透的东西！

显然，她们想捞得的东西，墨斋这里全有。但是，她就是不想说……

呆立半晌，等自己面前这群聒噪的女人停止了问话，墨斋才淡淡地回了个：“神医刚来看过，说玉雪小姐确实是好了！”说完，墨斋便懒懒抽身想走。

她才刚抬起一脚，另一脚还未来得及发力，为首的张妈就擒住了她的手臂，“墨斋姑娘别慌着走，还有事说与你呢！”

“你能有什么好事说给我呢？还是放我走吧！说了我也不会帮你的……”已经转过身的墨斋，冷着脸在心底里想。但那脸上却又不自觉地荡起笑来，她笑眯眯地转过身来，一不染丹色的粉唇被强咧成了一条直线，直线上不沾一丝喜悦，两双星眸紧屈，虽是笑弯的模样，但这眸中却无半点波纹。

“呵呵呵……”转过脸来，假笑着的墨斋先是傻呵几声，转而便柔着声缓道：“刚刚从房里出来的急，也不知这会姨娘有没有急着找我呢！”

墨斋温言糯糯，却满心里都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快点离开这群女人，“都把西院的主人搬出来了，不信你还敢留我！”

“不急这一会！”张妈最先开口，“我有重要的事情说与你呢！孙姨娘一定不会怪罪的！”

墨斋倏地收起脸上的笑，但声音却还是软糯糯的，“不知张妈又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呢！”

墨斋问完，只见张妈神神秘秘地低下头来，一边低头还一边伸手招呼着她的其他姐妹，众姐妹一见，也都寻着她的模样，低下头来，这一群低着头女人相互簇在一起，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儿，墨斋就直直地站在圈儿的“闭合处”。她心里虽是极度鄙夷着这群人的行为，但为了不过分出众，也为了能早点听完张妈所提的重要的事，于是乎，她也学着众人的模样低下头来。

“我们都巴着玉雪小姐能快点好，所以大家都素斋了快半月了，日日给玉雪小姐念经祈福……”说着，张妈又看了看众人，道：“昨儿个白天，玉雪小姐还病着的时候，我带着李家的，还有王家的，还有林家的，我们四人一块去了‘月影寺’去给玉雪小姐祈福去了，人都说着‘月影寺’灵验，但没想到这么灵验，白天才去求的安，晚上玉雪小姐就好了！”

众人听了都咂摸着嘴，深以为信，尤其是那李家、王家、还有林家的三人，都配合地不住点头。只有墨斋默默在心底里思忖，“难道玉雪小姐病好了不是因为姨娘的精心照顾？不是因为神医的精确问诊？不是因为玉雪自己小身体的努力？怎么就成了她们的功劳了？”墨斋正在心底了盘问着；，那张妈又开了口，“但是人都说，愿望变真了以后就得去还愿去，不然下次再求就不灵了！”

“那张妈就再带着那几个人去还去不就得了！”墨斋终于忍不住了，原来张妈找她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去“月影寺”里去还愿！

“哎呀！不能啊，我的墨斋小姐，这还愿得自己去啊！不然不灵验！”

“自己？”墨斋左右觑了觑，“难道不是你们几个自己去的吗？”

“是……也不是……”张妈嗫嚅着说道：“是我们自己去的不假，但不是为玉雪小姐去的吗！又不是为了我们自己！”

墨斋听言，睁大了眼睛惊问：“你们想让玉雪小姐自己去？她连路都不会走呢！”

“让孙姨娘带着玉雪小姐一起去！”不知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紧接着，人群便说开了，“墨斋，你去和孙姨娘说！”

“原来你们叫我过来，是让我去说服孙姨娘。”墨斋忽地一下抬起头来，“但是姨娘可从来不信这个！谁爱说谁说，反正我不去！”说完墨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一圈呆愣的人群。

“啊！姨娘不信这个啊！”又不知是谁重复了墨斋的话，重复完，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张妈的身上。

张妈微弯着粗腰，低着脑袋俯在人群里，背后鲜红的花叶落了她满身，远处投过来的一道金光就照在她的眉心处，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众人的话，就只是冲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扑棱棱地眨巴着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