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转身挪动离开房间后,林青才撤掉脸上的笑容,刚刚灿烈绚烂的笑容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不得不承认的是,上次怀孕虽不如这次活的周到,但可能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天性,即使是同样的父母,看起来孩子的个性也是不同的。
白天在肚子里就很安静,还别说,是极其省心的小人,即使记忆中他出生时也没给她添上麻烦,既干脆又利落,且小小的一团落地的哭声小的都有些可怜。
回忆被肚子传来的抽刀子似的绞痛打断,饶是再身强体壮,经历了一番打斗后的不自然的待产,让冷汗从林青额头冒了出来,因路上咬破红肿的嘴唇也不自觉褪去颜色,脸上也是少有的苍白,那双看起来总是亮瞪瞪的星眸也有些打蔫,她宁愿身上再痛痛快快地挨上几刀,也好比这软刀子磨肉来的痛快,心口仿佛也受到牵连,本能地靠着无声喘息来延缓自己的状态,脑仁已是半停机抽空状态,她也说不上哪疼来了,仿若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痛苦,一下子从刚刚的若无其事中抽掉了半身力气,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白云自是不知林青这般的模样,看着院内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人,慢慢踱步过去,抚了抚小人吓的苍白的脸庞,一时也顾不上今天的事情给小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别看他小到底是那人的孩子,仿佛继承了同样的坚强,心底叹了口气,眼角略过门口,就牵着小人去了厨房。
“爹爹”
白天无声呢喃地唤了白云一句,看着虽浑身狼狈但仍有条不紊的爹爹,似从有记忆以来就没发现过爹爹和人吵架,也没见过他打架的样子,见到的从来是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永远气定神闲的白云,此时却挂着青紫脸庞,半偏着身子拨着费劲的腿倒水的样子,却让他一瞬间淡忘了那才发生不久的而心有余悸的事情。
他知道娘亲做了些事情,他不想去弄清其中的对错,因着那李家二郎虽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的心情,他只知道娘亲出现在那一刻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怎也形容不上来。
听到娘亲要生的消息,他其实有些呆了,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能够干什么,看着喜姨的脸色,数着那提前到来的日子,心里隐约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内心有些施施然的惶恐,直到感觉到爹爹那沉有力的目光,那如往常般宽大温暖的手掌,才强行稳了稳心情,只一声爹爹唤出口,却不晓得下边该问什么。
看着爹爹有些吃力,急忙上去帮忙。
白云自是看出了白天的心不在焉,遂在小人上前时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小帮手,省的小小的人多思多虑,这点像他,不好。
“我们给你娘帮忙,可好?”
“恩”
听到这句话,小小的人扬起同样有些青肿的脸庞,狠狠地点了点头,回应着。
白云看着他这般模样,笑了笑。
“那你烧火好不好,我们要烧一大锅的水,一会给你娘用”
白云看小人默不作声地蹲在灶口旁,引燃的火照应着那双小小的眼眸,火光似在眼中燃烧般,炽热又真诚。
“真像”
像什么白云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缓了缓腿部传来的钝痛,直接和面做起了面条。
一碗看起来颇有食欲的肉丝鸡汤面很快就出现在白云手中,碗面漂浮着两个嫩而透亮的荷包蛋,只是眼前的一大一小却并没有食欲。
白云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自己的腿,而后如常地对一旁乖巧的小人道“你去给娘亲送去可好?”
看小人点了点头,白云将盛好的面放到木板上递给自家儿子,看着他庄严而又神圣的表情,走路的背影似也严肃的认真,仿佛正在做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心想,天儿果然还是极其喜爱林青的,从前虽不说,只是失望了,眼见她亲近他了,约是极高兴的,从前再怎么疏远,好像也挡不住天然的母子亲缘啊,这是他再怎么弥补也代替不了的。
白云见小人离开,才扶着桌子坐下,大致是刚才动的过于频繁,即使拄着棍重心偏移,也止不住传来的不亚于断裂的痛苦,却没的时间纠结这些,等待来人的同时,思考着还有什么没有安排。
上次天儿出生时他尚年轻,并不晓得这许多事情,直到后来发作,王家奶奶来了后手忙脚乱地收拾一通,仍是有许多不足,这次他有了经验,虽提前做了些准备,但到底计划还是没能赶上变化。
虽明了那人并不如脸面上做的一派轻松自如,却还是遂了那人的心意,那句“我不怕”倒成了他被人安慰了一般,也确实起到了神奇的效果,只她大概不知,她笑时无意识皱起的眉头,终是被他瞧在了眼里,要知道这人是身上挨刀子都不带眨眼皱眉的
白云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小小木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到底,他也无法做到如常么,就像平静的湖面落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的涟漪,仿佛鼻尖又闻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青草味道,那是专属她的味道,逆着风的张扬,透着光的炽烈。
“就这样过下去,会不会,也挺好?”
只是无人知晓,也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