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夜吧,大概。
陈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一身泥水的窝在角落,刚刚讨到的一块面包都被人抢走了。
视线是模糊的,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还有不少人吵闹打架的声音。
她想站起来,去抢回那份属于自己的面包,可是做不到。
她太弱了。
身体的饥饿与寒冷,在内心化作愤怒和绝望。
她埋着头,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而不停战栗,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她缩成一团,尽力压着肚子,让饥饿感不那么强烈。
但都是徒劳。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充满腐烂气息的空气中,似乎飘散着面包和肉汤的香味,仿佛觉得自己面前摆着一顿大餐。
她伸出手,一抓。
空的。
她想起奶奶曾经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不由一愣。
原来这是真的。
她开始哭,不停地哭。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发生了变化,一串信息出现在脑海,一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十分寒冷。
陈夏并不知道自己觉醒了守护神,饥饿产生的幻觉令她麻木,空气变得寒冷只让她生出自己快要死了的想法。
那个女人蹲下身子,轻轻搂住她,空气中的阴冷也逐渐消散。
“我是要死了吗?”她啜泣道。
女人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一个乌黑的眼罩。
这是她和丽桑卓的第一次相遇。
她全然忘了那天跟丽桑卓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的结果——丽桑卓帮她抢回了面包,自己狼吞虎咽。
自那之后,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好一点,再也没人敢来抢她手里的面包。
因为他们都死了。
那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获得多大的财富,全然不知自己成了觉醒大队的一员。
她仍旧在昏暗和混乱的区域晃荡,靠乞讨靠偷窃维持自己的生存。
每一个入睡的夜晚,陈夏会召唤丽桑卓出来陪自己,但丽桑卓并不能交谈。
但并不妨碍陈夏说话,她把自己的事,从小到大,一点一滴都讲给丽桑卓听。
还会讲奶奶曾经讲过的睡前故事,假装是丽桑卓在哄她睡觉。
这让她心满意足。
但事情似乎变得更好了。
又过了几天,在她偷窃一家面包店后,回到自己的角落准备大快朵颐时,一个老头出现了。
他衣着华丽,面容和蔼,脸上带着微笑——有点像自己的奶奶。
陈夏看到衣着光鲜的老头,下意识羡慕的多看两眼,然后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她羡慕,更畏惧。
老头却笑着,拿出一只烤鸡,无比亲切的关怀慰问她。
这老头说了什么呢?
陈夏隐约记得是吃的,穿的。
一开始她不敢置信,但老头放下烤鸡,又拿来了新衣服。并且亮出自己孤儿院院长的身份。
她一点点放下警惕,最后抱着烤鸡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她边吃边流泪,老头在一旁轻声抚慰,越是这样,陈夏反而哭得越伤心。
最后她决定跟老头走。
不为别的,就为了老头说的有吃有穿有住,还会有人领养自己。
只是陈夏没想到,自己是从腐烂的泥潭跳进了满是鲜血腥臭的地狱。
最开始的日子里,一切都很幸福。
吃上了热腾腾的饭,结识了一大群小伙伴,还知道一直陪着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守护神,名字就是脑海中的丽桑卓。
于是她给女人取名阿卓。
就像奶奶以前叫她一样。
阿夏,阿夏。像是风的呢喃。
阿卓,阿卓,像是夏日夜晚的虫鸣。
陈夏开心得不得了。
直到见到那个男人,孤儿院背后真正的院长。
满脸麻子,一口大黄牙,见到他的第一面,陈夏就惴惴不安。
因为他看起来跟腐烂泥潭里的臭虫没什么两样。而她本能对臭虫感到畏惧。
从那一天起,世界的黑暗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陈夏很快被一个家庭领养,养父母家庭也不错。
她现在还记得那对夫妻脸上盈盈的笑容,还记得他们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幸福眼神。
可一切都只是泡影,就像天空中遥不可及的云。
她的任务是卖掉养父母的财产,然后……
杀了他们。
她是拒绝的,但逃脱不了男人的控制。
他对阿卓做了什么手脚,一旦不听话,全身就会剧痛无比。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夫妻俩发现了陈夏的恶行,也让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
他们惊恐不解的眼神,就像地狱的恶鬼拽着她的心。
她哭了,却哭不出来。
孤儿院出面做了处理,夫妻俩的死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只像小石头扔进池塘,噗通一声就没了。
她重新回到孤儿院。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但任务很快再次下来。
她抗拒,想逃离,但无一例外被抓住,然后男人用那种诡异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痛不欲生。
陈夏记不得自己身上多了多少伤。
她没有屈服,也因此饱受摧残。
真正让她放弃希望的,是一片坟墓。
又一次逃出来,她进了一片坟墓。
在那里,她看到了平日小伙伴的名字。
心中最后的那点倔强和希望,在看到名字的一瞬间,分崩离析。
她向男人妥协了。
从那时起,她变得麻木,变得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成了男人手中的摇钱树。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跑到自己面前,举着一块蛋糕,嘴里喊着:
小夏姐,小夏姐,给你吃……
她看着源源不断进来的小孩子,想到自己受过的那些苦难……
冰冷麻木的心再次有了触动。
于是她决定抓住一切机会摆脱男人的魔爪。
但是……
陈夏感受着不住下挪的膝盖,觉得自己只是又回到那个逃离被抓的夜晚。
梅凉鑫狠狠将她摁向地面,终于,她撑不住了,跪了下去。
但没有落地。
一双手,挡在她和地板之间。
低下头,是老刘的手。
他紧咬着牙,牙齿中蹦出一个字:“别!”
“哦哟,居然还有力气帮别人?”
梅凉鑫咧嘴一笑,刹那间,老刘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卷起,难以言喻的剧痛再次传遍全身。
可他的手,仍然没有从陈夏膝盖下抽离。
梅凉鑫顿时恼怒起来,他一脚踹开陈夏,从怀里掏出一根针管似的东西,附在老刘耳边低吼:
“行,既然你这么想出头,以后就留在她身边吧!”
说着,将针管扎进老刘身体。
“滚开!”
一旁的陈夏突然来了勇气,猛地撞开梅凉鑫。
“你这贱人!跪下!”
梅凉鑫低头大吼。
但陈夏没有,她握紧沙发边上的水果刀,直指梅凉鑫。
倒是倒在一边的杨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陈夏战栗着,直刺梅凉鑫,但却被后者一巴掌击飞了回去。
“哦,我明白了。”梅凉鑫走到杨铭身边,看着陈夏,一脸戏谑道:“你把你的力量转移到这小子身上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为什么进门对你发动诅咒没有用,这小子反倒下了。原来是这样。”他哈哈大笑。
他捏住杨铭的脸,刚想在说什么。一个平板突然从屋内砸了出来。正中梅凉鑫脑门。
他哎哟一声,望向扔平板的地方。
“放开我哥!”
杨晨晨站在楼梯门口,指着梅凉鑫怒叱道。
“哟,原来屋里还有个小娃娃。看来今天也算收获不错。”
梅凉鑫揉着伤口,不怒反喜,看着杨晨晨,一脸贪婪之色。
“啊啊啊!”
陈夏再次翻身站起,握刀直刺梅凉鑫,但才伸出手,整个人猛地瘫倒在地。
熟悉的剧痛再次传遍全身。
梅凉鑫哧笑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杨晨晨。
“小娃娃,别怕,我不是坏人。”他嬉笑道。
话说完,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大叔,别怕,我也不是坏人。”
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