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之上。
罗青半跪在地上,脑袋里有无数猜测与疑问。
他之所以不相信眼见这个倒在血泊之中的中年男子是罗宰执,是因为——
就算你长得再像,模仿得再惟妙惟肖,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
这个罗宰执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太温柔了,而且还少了几分杀气。
罗宰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元帅。
他跟任何人说话,甚至包括圣上,都习惯性地带有一股肃杀之气。
那种不怒自威、威震宵小的气势是这个罗宰执所没有的。
最重要的是。
别人不知道,但罗青最清楚的是:罗宰执一直有几个长相神似的替身。
其中与他最相像的是罗宰执的堂哥,罗青的二伯父——罗港。
而罗港恰巧又是对罗青最温柔的罗家长辈。
那种熟悉的温柔感觉,如果罗青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身死法场的就是……
至于罗宰执为什么会有用替身的习惯?
据说是他的师傅,也是圣上与罗青的师傅——老鬼,最喜欢用的后招。
也正是这个习惯让征战无数的罗宰执次次化险为夷、逃脱升天。
其实。
说白了,什么替身不替身,就是猥琐发育,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来反转局势,给予敌人迎头痛击。
想当年,诈死这个招数都被罗宰执玩出花了。
记得当时每次大战的时候,双方军队的士兵都会有这么一句口头禅:
啥,罗二愣子又死了?换点其他招行不行,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正是因为有这些前车之鉴,所以罗青才敢确定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罗宰执并不是本人。
但是。
罗青看出来了,其他没研究过罗宰执习性的人一般都看不出来。
毕竟。
说话语气、语调,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还有最后对罗青的那番离别之语实在太像了,简直就跟本人一样。
或许……
罗青猜错了。
法场上的那个人就是罗宰执本人,至于为什么对罗青那么温柔,可能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将自己平常最不敢展露的一面展露出来,也算合乎常理。
总之。
只要找到罗青那个二伯罗港,一切都会明了。
这边罗青正思考着,那边拿枪的刘都校戏谑笑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想跟老子再进天牢耍耍?”
闻言。
罗青怒瞪了一眼刘都校,脸上的泪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殷红、恐怖。
见罗青表现如此。
刘都校将长枪往法场地板上一插,不屑一笑道:“不服啊,有种就打一架嘛!别怪我欺负小孩,让你一双手!”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一声咆哮响彻了天地。
“谁敢伤俺大哥!”
终于。
莽侠张富贵清理完了那些小虾米,奔到罗青身旁。
一见到张富贵,刘都校下意识地急忙拿起长枪,舌头不断舔着嘴唇。
这可应了那句俗语:一物降一物。
彼时。
罗青依旧狠狠瞪着刘都校。
他现在完全可以让张富贵杀死刘都校。
但那样太慢了,就算杀死了他,自己也会被赶来的禁军包围。
况且。
刘都校害了整个罗家,还直接杀死了乔伯,罗青现在只想正大光明地亲手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
一念至此。
罗青沉声道:“小五、老三,咱们走,让这个畜生再多活几天!”
“嘿,这话该是我说的!小子,记住了,下次你就不会有那么好运了。”
刘都校的调笑差点让罗青失去理智。
恍然之间。
罗青感觉到自己这些天很不正常。
他好像不再是他,而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暴躁男,成了翻版的刘都校。
犹然记得。
以前的他是一个宠辱不惊、笑对人生的大宋贱儿。
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以贱笑对之。
耍嘴皮、嬉笑玩乐是他的个人特色。
但只从乔伯死后,罗青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易燥易怒。
可能是因为父亲即将被斩,真相又毫无进展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
而现在。
最起码明面上罗宰执已经死了,罗青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他终于可以松懈一些,安安稳稳地去找寻真相。
念至此。
罗青长吁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贱笑。
看到罗青贱笑,最懂他的陈沉欣慰笑道:“怎么,这是找回自己了?”
“屁!小爷就是小爷,从来都没有改变!”
罗青拍着胸口,一脸傲娇地说道:“小爷这段时间应该没有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吧…嗯…没有,我确定!”
见到熟悉的大哥,王富听而调侃道:“怎么没有!这一段你骂我最多了,都把我的小心心骂怕了!”
“呦,还小心心呢,要不是看见你那张老脸,我还以为是小四薛清肤说话了呢!娘娘们们的,真恶心!”
罗青正调侃着,马车外正赶车的薛清肤出言调笑道:“娘们怎么了,某人又不是没这样说过话——是不是,罗大姐!”
听到这话的其他四侠笑作一团。
此时。
罗青贼气,气上心头的气。
这个薛清肤,劫法场的时候钻进马车说要看着马车、保留后路。
现在结束了,嘴倒是瓢起来了。
但事实上。
不让人家薛清肤出马车的不正是你罗青。
又是嫌弃人家武功低,又是嫌弃人家脑子不灵活。
给你换女装的时候,你咋就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而罗青最擅长的就是——
败家、贱笑、耍嘴皮……
“咦,我咋感觉某人在变着法的黑我呢!”
罗青暗自嘀咕着,一脸警惕地盯着身旁的陈沉与王富。
已而。
五侠到达了躲藏地,罗青说出了自己对法场上那个罗宰执的质疑。
无一例外。
所有人都说罗青魔怔了,并让罗青节哀顺变,不要多想什么。
罗青当然是不可能听的。
但他的二伯罗港自罗宰执被抓后就杳无音信地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罗青只能一点一点去寻找他的消息。
这不禁让人感慨:
希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能让悲伤的人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