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任毅回到宛城，已经11点多了。

第二天是元旦，不过公司有安排出车，他很早就去接严枫。代表团今天到公司参访座谈，一直到下午才结束。严枫坐进车里，捏了捏眉心。接待比搞研发还累。

“严哥，去哪里？”私底下，任毅就不叫他老总了，毕竟是小时候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小弟。

“清桥花园。”严枫很疲惫，元旦放假，他得去一趟父母家。

“昨天你们几点到的？”想起温江源，严枫又问。

“7点多就到了，路上不堵。温江源变化很大啊，跟小时候完全两样。我都没敢认。”

是啊，模样长开了，每一次都给他惊喜。严枫的眉头舒展开来，一点点笑意在嘴角浮现。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太爱说话。”他说。

“严哥，还记得那事儿不？”任毅小心翼翼地问，“那时候可真是不懂事。”

严枫当然记得。现在想起来，心里头膈应得慌，又有点疼泛出来，像被针扎了一下。操蛋的年纪！

他的脸黑下来，那点笑也没有了。

车里安静下来。任毅从后视镜看到的老板，些微有点落寞。

“对了，他爸妈还个您带了特产，猜猜是啥？”任毅开口打破这难堪的沉静。

严枫来了精神，把身子坐正：“他爸妈没揍你？”

“叔叔阿姨好热情，硬要留我吃饭。”

严枫也想起来，温家的饭菜可真不错，尤其是那锅老鸭汤。那顿晚饭应该比他在天鹅宾馆吃得有味道。早知道就一起去了。

“带了啥？还不快给我拿出来！”严枫催促。

“说了猜猜呀。”

“别是鸭子吧？”

“哈哈哈哈，严哥你怎么会想到鸭子？”

“真的是？”

“嗯，叔叔现抓的，地地道道的土鸭，还是活的。两只，咱一人一只。”任毅笑嘻嘻地跟他商量：“严哥，您又不做饭，要不都给我吧？”

“掉头掉头，先去你家。”严枫赶紧道，“把鸭子拿上。”

“你还真要啊？你会杀鸭子么？”任毅无语。

“少废话，我妈喜欢土鸭。”

任毅掉头往自己家方向开。

他下车的时候，严枫打开车窗朝他喊：“两只一起啊。”

“凭什么呀！”

“还想不想加工资了？”

严枫真的拎着蛇皮口袋往家走，两只鸭子还在“嘎嘎嘎嘎”地叫唤。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敲敲车窗：“明天回老家不？”

“不回，我爸妈前段时间都来宛城了。”

“你家老爷子还在吧？不回去看看？”

“……我过年再回啊！”

“好好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也累了。明天吃完午饭后咱回你老家看看。”

严枫愉快地做了决定。

“我明天陪媳妇儿……”

严枫：“你哥我还没媳妇儿呢！有媳妇儿的先别嘚瑟啊。”

任毅一脸了无生趣，跟女朋友说好的元旦旅游又泡汤了。

“冯女士，看看我给您带什么好东西了？”一进家门严枫就得意洋洋地朝自家妈妈炫耀。

冯女士走过来，弯腰从鞋柜里给儿子取拖鞋。她接过口袋，打开看是两只鸭子，本来眉眼都笑开了，又嗔怪地瞪儿子：“谁稀罕你带两只鸭子！有本事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严枫换了鞋，双手搭在冯女士肩膀上给他按，“您可别小瞧了这鸭子，两百多公里来的呢，绝对的土鸭。”

严枫推着冯女士往客厅走。

“任毅送的？”冯女士问。

“一个老同学送的，他爸妈忒热情了，硬是让任毅带回来。”

“男同学女同学？”冯女士很关心这个问题。

严枫不理她，去洗手间洗手了。

冯女士把鸭子给阿姨：“晚上烧啤酒鸭。”

“阿姨，老鸭汤老鸭汤，鸭血鸭肠也要。”严枫抗议。

“哎！两只鸭子就打发了么？说好的儿媳妇呢？”冯女士哀叹。

这个美丽优雅的妇人看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严，和去洗手出来的严枫，见没人理她的茬，便敲了敲茶几：“瞧瞧瞧瞧，这一家子，个个事业有成，也算是有钱有背景的，怎么就找不着儿媳妇呢？”

她又转向儿子，“儿子，你也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本来是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整得像个二流子。谁看得上你！”

老严在乡下锻炼之后就调回国资委任职，她在省行当副行长，可偏偏儿子……性向出了问题。她本是开放的人，这么多年也接受了。面子不面子的都是次要，关键是儿子过得好，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再说了，要想要孩子也好办，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国外代孕这么多，她都开始物色了。

冯女士皱眉，如果喜欢女孩子还好，她早安排儿子相亲去了；喜欢男孩子，她还真是没办法去操这份心。

严枫坐过来搂着冯女士的胳膊：“妈，您着什么急呀！面包咱不缺，儿媳妇早晚也会有的。”

不知怎地，他眼前突然浮现出温江源那张冷冷清清的脸来。魔怔了。严枫甩了甩头自嘲。

他又露出那副痞相，仰起头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地吹嘘：“不是我吹牛！您儿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事业有成，追求的人前仆后继早排到沙洲岛了。我跟您说，现在是您儿子挑花了眼，就等着最中意的那个人呢。”

谁信！冯女士被儿子逗笑了。

严处长依然盯着财经新闻看，不过心里暗自腹诽：臭小子！这张扬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

严枫美美地在家喝了老鸭汤，深深地感慨：自家养的鸭子味道就是鲜啊。

第二天吃完午饭抹抹嘴就乐巅儿乐巅儿地出门——任毅早就等在楼下了。

冯女士穿着拖鞋追出来，“儿子，下周过生日，记得回来啊。”

严枫还在等电梯。听到母亲的喊声才想起来，自己快27岁了。这些年在国外求学，回来创业，忙得不分白天黑夜。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关心的都是国家天下的大事，生日这茬儿早被他抛到脑后。每年都是冯女士提醒才回来吹个蜡烛，吃一顿丰盛的家常菜。

事业有了，该考虑找个媳妇儿了。

“知道了，妈。”严枫朝冯女士抛了几个媚眼，便吹着口哨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