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宸是那束冲破黑暗的光，毫无预兆的闯进了她的心里，温和而有力地拨开了所有困扰着水仟岚的迷雾。

如果冷漠的盔甲会伤害到他，她便丢掉，再以爱为名重铸利刃，只为护住这个肯为她拨开迷雾的人。

“云若宸，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想嫁给你！所以，你不能死！”

云若宸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水仟岚，我只问你，此后是怨我，避我，还是爱我？”

水仟岚低头吻下去，小声地啜泣着道：“不要抛下我。”

云若宸眼眸微暗，用力按着她的后颈，不顾自己嘴里残存着的血腥气息，加重了这个吻。

蒋玉和陆尘相顾无言。

等他终于松开手，水仟岚才得以抬起头来，艳红的嘴唇上沾了点云若宸牙齿上的血迹，看上去像是被人咬破了唇皮。

水仟岚面红耳赤地问：“解药呢？”

云若宸伸出手指将她唇上沾到的血迹蹭下去，而后去拿挂在腰间的布袋，从里面到出一粒药丸，就着陆尘端过来的水服下去。

蒋玉看着水仟岚，皱着眉头又卜了一卦，惊诧道：“水仟岚，你的情劫……解了！”

水仟岚也很是讶异，她不过是主动吻了云若宸而已，情劫就解了？

她忽然想起在清月庄时凤羽同她说过的话。

——“倘若你们真心相爱，世间万物都阻止不了你们。”

水仟岚想，原来如此。

云若宸虚弱的笑笑，“果然，毒药没有白服。”

水仟岚听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不许再拿性命逼我！”

“我不是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云若宸认真地道：“如果你仍不肯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我不会服下解药。”

“咳咳！”陆尘瞪了一眼云若宸，提醒他这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个大活人在，“你小子抱得美人归就把我这个师傅忘在一边了是吧！”

闻言，水仟岚的脸更红了，她扶着云若宸站起来，不敢抬眼去看陆尘，低着头对蒋玉道：“师傅，我扶师兄回房间。”

蒋玉点点头，斜睨了陆尘一眼，“去吧，不用在乎你师伯这个糟老头子的想法。”

“我是糟老头子你是什么？”陆尘不服气地道：“再说了我是她师伯，她在乎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水仟岚扶着云若宸默默离开。

“你最好不要惹我！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徒弟就这么便宜了云若宸！也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竟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仟岚！”蒋玉咬着牙道：“我现在看你就来气！”

“什么叫便宜了我徒弟？我徒弟文武双全、家底殷实、又生得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有我这样好的师傅，哪里配不上水仟岚？”

“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你徒弟那么多，我总共就三个徒弟，将来还都要嫁出去！你当然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

这么一想，蒋玉确实有点惨。

……

水仟岚将云若宸扶回房里，又去找来了夏茗，亲耳听夏茗说他体内毒性尽除才算放下心来。

“你们……”夏茗看看躺在床上的云若宸，又看看坐在床边的水仟岚，虽未问完心中所疑之事，却已从两人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云若宸勾起唇角，抬手覆上水仟岚放在床边的手背，“我和你师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种关系。”

水仟岚红了耳根，却也没把手抽回来，她看着欲言又止的夏茗问：“师妹可是在担忧什么？”

夏茗看着他们放在一处的手摇了摇头，“此后能有人与你共度余生，这样很好。我并没有担忧什么，只是有点羡慕师姐而已。”

“将来你也会遇见可以执手一生的人。”面对一向沉静的夏茗，水仟岚不禁放轻了语气道：“所以，师妹不要着急羡慕我。”

“但愿真如师姐所说，我能早日觅得良人。”夏茗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水仟岚泛红的耳根，忍着笑意道：“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师兄师姐了。”

待夏茗走后，云若宸敛了笑意，郑重地对水仟岚道：“仟岚，相信我，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你不会死于天劫，我也不会被你连累。所以，你不要再说那些戳我心肺的话，那些话只会让我感到心痛，并不会让我远离你。既然我爱你，那么哪怕是天命我也要和你一起对抗。”

看来自己那晚上说的那些话真的伤到他了……

“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伤害你了。”水仟岚回握住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半握着，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因为你疼的时候，我这里会比你更疼。”

云若宸深邃的眼眸里似是燃起一团火，将理智与清醒烧成灰烬。他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伸手用力按着水仟岚的后颈吻了上去。

水仟岚听着耳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温热的双唇，两只手臂不自觉地勾上他的脖颈，缓缓地放松了身体。

待她口中空气被掠夺个干净，云若宸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

水仟岚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两手松松地勾着他的脖子，喘匀气息后，她低低地笑了出来。

云若宸抬起她的下巴，压着声音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水仟岚顺从地仰了仰头看他，“云若宸，从你第一次跟我讲人定胜天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什么也不怕？”

云若宸松开手躺回去，“我不过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怕？”

水仟岚稀奇道：“那你怕什么？”

云若宸道：“我不信人有来世，所以怕极了死亡。”

水仟岚蹙起眉来，“既然怕死，又何苦以死助我渡劫？”

云若宸浅浅一笑，眸子里聚起柔柔的光，“因为在我心里，失去你比死亡更可怕。”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那是水仟岚很早之前就在心里筑起的城池。

这个人亲手拨开了她眼前的迷雾，然后带着她走向光。

更让她感动的是，云若宸给她的爱温暖而强大，从未让她感觉到痛苦。

水仟岚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云若宸，我想我会爱你一辈子。”

云若宸盯着她一启一合的唇，眸光渐深，“你总这么撩拨我的话，我怕我会控制不住……”

水仟岚的嘴角微微勾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着潋滟的光泽，她一条腿跪在床边，另一条腿隔着被子压上云若宸的腰腹，听到身下人的呼吸声陡然变重，她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几缕头发落在云若宸的脸上，带来丝丝痒意，悄然无声地拨动了他的心弦。

她笑的像是摄人心魂的妖精，“那你就不要控制。”

云若宸不再多说，拽着她的手腕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自己身下，凶狠地吻了下去。

是夜，有人缠绵入骨，有人独饮美酒。

“……师傅？”褚絮看着凉亭内那个瘦弱的背影，不太确定地道：“师傅？你在……喝酒吗？”

“嘘。”夏茗转过身来，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你安静一点，不要吵我。”

褚絮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已乱了心神。

夏茗眼神迷离，细长的柳眉染上冷淡的月色，墨发被夜晚的凉风吹起，丝丝缕缕乱人心绪。她因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白皙无暇的面庞浮上两片酡红，醉了她自己，也醉了褚絮。

等褚絮回过神来时，夏茗已再次喝下一杯酒。

“师傅。”褚絮走过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可是谁让你伤心了？”

夏茗低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位故人罢了。”

她语气虽然平静，嘴角却溢出些苦涩意味。

褚絮眸里闪过什么，“那位故人可曾伤害过师傅？”

夏茗的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蹙起柳眉道：“你怎么如此聒噪？”

“师傅……”褚絮无奈地道：“弟子只是担心你罢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夏茗将手中的酒杯推给他，“既然你扰了我的兴致，那剩下的酒就都由你来喝！”

她显然是醉的不清了。

褚絮只好将剩下的半坛酒都喝光，“师傅，弟子已经喝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夏茗不大高兴地看着他，“谁让你喝的？”

褚絮：“……”

耍起酒疯的师傅简直变了一个人！

褚絮耐心哄了夏茗半天，见人意识不清后干脆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夏茗感觉身体腾空，终于不闹了，她乖乖搂上褚絮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楚南煊……”

那是当朝太子的名字。

褚絮的眸里泛出冷光，语气也淡了不少，“师傅你看仔细些，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褚絮，不是楚南煊。”

“阿絮……阿絮……”夏茗无意识地小声唤着，全然不知抱着她的人已经僵住了身体。

还从来没有人这般亲密地叫过他的名字。

褚絮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声声“阿絮”已深入他心底。

“嗯，我是阿絮。”他轻声应着。

褚絮将夏茗送回了房间，叫来宫女侍奉，自己站在门外守了一夜。

第二日，夏茗推开门时，便见到了两眼泛青的褚絮。

夏茗不解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褚絮解释道：“师傅昨晚在冷风里吹了许久，弟子担心师傅早上起来会感到身体不适，所以……”

“所以你就站在这里守了一夜？”

看着褚絮老实的点了点头，夏茗一时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你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夏茗无奈地训道：“快回去休息！”

“好。”

“等等。”夏茗叫住他，试探地问：“我昨晚喝醉之后……没提起什么人吧？”

褚絮轻快地道：“提了啊。”

夏茗立即紧张起来，“我提了谁？”

“提到了弟子我啊。”褚絮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笑了笑，“师傅昨晚一口一个‘阿絮’叫得欢，还抱着弟子不肯撒手……”

夏茗听到自己没有提起别人时松了一口气，转而又觉得自己被徒弟调戏了。她瞥了一眼褚絮，故作镇定地打断他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褚絮转身离开，在夏茗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满足的微笑。

师傅还是挺关心他的。

早膳，只有褚絮、水仟岚与云若宸三人未到。

“师姐怎么又和师兄一起起晚了？”陈无忧皱皱眉头，“我一会儿就去他们房里叫他们，让他们陪我去后山摘果子吃！”

“咳、咳咳……”蒋玉猛地咳嗦几声，瞪了一眼偷笑的陆尘，温和地对陈无忧道：“你要摘果子让褚絮带你去摘，正好带他认认后山的地形，这点小事就不要去劳烦你师兄师姐了。”

陈无忧失落地点点头，“好吧。”

夏茗道：“褚絮需要休息，他昨晚守了我一夜，才睡下不久，还是让大师兄陪无忧去吧。”

蒋玉惊讶地看向夏茗，“你和褚絮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师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陆尘拍了拍蒋玉的肩膀，很是深沉地安慰他道：“女大不中留，这不是师弟你告诉我的道理吗，还望师弟宽心啊。”

夏茗一听他们奇奇怪怪的对话就知道他们肯定误会了什么，她把褚絮为什么需要休息的缘由讲了一遍，蒋玉和陆尘才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蒋玉若有所思地道：“那好，就由周洋带陈无忧到后山摘果子吧，顺便把药草打理一遍。”

“是。”

陈无忧看着对面的大师兄，再一次想起了叶知秋。

要是叶知秋在就好了，他还没吃过师傅亲手种的果子呢。

而此时的云若宸和水仟岚才刚刚睁开眼睛。

水仟岚躺在云若宸的怀里，闷声问：“世上有那么多女子，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我？”

云若宸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回道：“一开始是你身上那种脱俗出尘的气质吸引了我，后来我发现你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我的心神，才确定我喜欢你。我也说不清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但我能肯定的是，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这份喜欢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亦不会因为多变的命格而消失，水仟岚，在这世上，我只爱你。”

水仟岚的心里酸酸甜甜的，她不知道将自己和云若宸的命运绑在一起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但只要云若宸爱她，她就什么也不怕，就算这条路注定是错的，她也会牵着云若宸的手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