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出去之后,圣人站起来,走了两步,坐在台阶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独自沉思。蔡渤远远瞧着圣人的背影,有一瞬间觉得,当年文治武功的皇帝陛下,有些老了。
“你觉得华儿的话,可信吗?”过了许久,圣人出声问道。
蔡渤并不接话,搀扶着圣人起身:“地上凉,圣人起身吧!”
“好久没和卢国公下棋了!”圣人突然感慨了一句:“他近来是在陇右还是长安?”
“这个,奴才并不清楚。”蔡渤恭敬地说道。
“无论在陇右,还是长安,去把他找来,陪朕下盘棋。”
“喏!”
于是第二天下午,卢国公郑广星夜赶回,一身铠甲还未来得及更换,就坐在了太液池边的水榭里,和圣人下棋。
“陛下急忙召臣回来,就是为了跟臣下棋?”卢国公一脸不可思议:“臣的棋艺,在几个老哥哥里可是出了名的烂!您要是说手痒了,想和臣切磋切磋武艺,活动活动筋骨,这个臣信!下棋么,臣不信!”卢国公一边说,一遍撇嘴摇头。
“跟你下棋,能找回当年四方杀敌、威震八面的雄风啊哈哈哈!”
“那臣就陪陛下下一盘!”卢国公哈哈笑着应了。
圣人执黑子,卢国公执白子,不一会儿,棋盘上的黑子占了上风。圣人突然说道:“华儿说,我若立他为太子,将来必善待垂儿,还要杀了自己儿子,传位于垂儿的儿子,你觉得呢?”
卢国公手执一枚白棋,抓耳挠腮不知下在何处,漫不经心地说:“虎毒尚不食子呢!”
圣人大惊,是啊,虎毒尚不食子,一个能杀掉自己亲生儿子的人,能善待兄长,传位侄子吗?是自己太珍惜兄弟之情,才被这一番话动了情。
圣人稳了心神,黑子缓缓落下,笑道:“老哥哥,你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卢国公哈哈哈大笑:“能与陛下对弈这么许久,臣的棋艺已是大有长进呢!从前可是半炷香的功夫就被陛下杀的片甲不留了!”
“可以呀!”圣人站起来拍拍卢国公的肩膀:“走,陪朕活动活动筋骨!”
“这个臣擅长哈哈哈哈!”卢国公笑着,和圣人一起去了宫里的练武场。
眼看天气转凉,婚期在即,扶疏天天被史氏拘在家中,紧急进行婚前培训。
这日,扶疏央了许久终于得了史氏的准许,带上蜜橘月白,出门去花想容挑首饰。花蕊因为女工好,被史氏留在家里和玲珑一起,给扶疏绣嫁衣。桃红则留在家里看家。
花想容是长安东市最好的首饰店,取李太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在长安贵女圈中颇有口碑。
下了马车,车夫阿才悄悄跟扶疏说:“姑娘,后面那个小乞儿一直跟着我们。”
三人回头一看,确实有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大概十来岁的样子,远远地盯着他们看,在这富贵云集的东市街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月白皱着眉头说着:“瞧着也不像跟我们讨银钱的,这条街上,眼睛一闭随便撞个人,哪个不是富贵滔天的,犯不着一路跟着我们,怕是有事儿!”
扶疏也觉得月白说得有道理,准备让阿才叫那小乞儿过来问问,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郑阔。
“这么巧!”扶疏笑着说。
“是呀!”一身藏青色圆领袍的郑阔向扶疏走过来,边走边说:“听说你要成亲了!”
扶疏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阔想起了王蹊在陇右的所作所为,知道王蹊并非良配,想告诉扶疏,却又不知如何启齿。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祝你百年好合!”
这边小乞儿见二人在门口聊上了,想早点完成任务好去拿赏钱,于是直接冲过来想把纸条塞进扶疏怀里了事。
猝不及防间,扶疏被下了一跳,蜜橘月白来不及反应,郑阔下意识地一个闪身,把扶疏挡在身后,乞儿的纸条塞进了郑阔怀里,他愣了下,撒脚跑了。
郑阔转身问扶疏:“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扶疏摇摇头,盯着郑阔手里的纸条。
郑阔打开一看:“延康坊,盈福楼如意间一叙。叶”
“谁呀?”郑阔问道。
“不知道。”扶疏皱着眉头:“我在长安也不认识姓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