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之后,我又是第一个离开学校的。
这次祝余她们调侃我的方式也变了。
黎小则:“老程你每次都跑这么着急干什么?”
祝余:“你难不成忘了我们老程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司浅:“那可不,他俩可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黎小则:“哦,我知道了,这不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我:“你们三个真的够了。”
在她们三个人的嬉笑和目光相送下,我离开了宿舍。
江浔年早就在宿舍楼下等着我了,我前脚才走出宿舍楼,祝余,司浅和黎小则三个人就在阳台上唏嘘。
我回头朝她们挥手,一蹦一跳地走到江浔年面前,他顺手接过我的行李箱,拉着我的手朝校门外走去。
“你今天不忙吗?还特地来接我?”
“忙啊!但是更想你。”
我笑着转过头,“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江浔年摸摸我的头,“不会说话怎么哄女朋友开心?”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来临,我依然马不停蹄地去找兼职。南絮又开始吐槽我,“本来以为放假能和你好好玩玩呢!结果这都放假一周了,我连你人影都没见着。”
“没办法啊,谁让我穷呢!”
“对了,江浔年什么时候走啊?”
“我没问,应该快了吧!可能就这几天。”
“舍不得吧?”
当然了,一想到他要离开很久很久,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说不难过那也是假的。毕竟从我认识江浔年起到现在,我们算是几乎没分开过,就算上大学,我们也都是在同一所城市里。
可即便是不舍,我也没说,反正都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我哭哭啼啼说舍不得反而显得我不懂事了。
不久之后,江浔年出国的日子就定下来了。我和老爸帮他收拾着行李,他却坚决不让我们送他去机场,我还没问为什么,已经有一辆车停在了大院门口。
是江叔叔。
他特地从外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接江浔年去机场。
我和老爸也识趣地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我们都希望他能和自己的父母好好相处。
江叔叔坐在车内一直没下来过,我们把江浔年送到大院门口,老爸叮嘱了几句话就转身回去了,只剩下我和江浔年两个人。
江浔年摸了摸我的脸颊,像是在哄我一般,“你要乖乖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握住他抚上脸颊的手,轻轻地点头,“好,我等你。”
看着他似乎还是一副不愿意走的模样,我便推推他,“再不走,可就赶不上飞机了。叔叔还在等着你呢!”
江浔年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呢喃:“等我。”
我埋在他的肩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院。我一直站在大院门口,看着载着他的那辆车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泪水才逐渐决堤。
老爸从家里走出来,拍拍我的头,“要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连忙擦干眼泪,转身对老爸莞尔一笑,“爸,我没事,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老爸也笑了,“傻丫头。”
江浔年的离开与我而言,像是生活中缺少了一部分,没了他在身边的唠唠叨叨反而还有一丝不太习惯。尽管我们每天都会电话联系,却依旧少了一点可以触碰的真实感。
南絮说:“你们这是从竹马恋爱到异地恋啊!属实不容易。”
这倒是也没错,不过这异地恋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在国外,我在国内,还有时差问题。有时还会错过他的电话,被问及原因,只能扯自己脑子不好使,总是忘记。
江浔年老是说:“你看看你,没我在你身边,脑子都不灵光了。”
我也直接回怼,“说的好像你在我身边时,我脑子就好使似的。我脑子不好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江浔年被我怼到哑口无言,毕竟在自黑这件事上,还能有谁比得过我?
于是他就换了一种语气,“你能不能对你的男朋友稍微温柔一点?”
我还想逗他玩玩,“本姑娘生来就不知道温柔两字怎么写,你要是嫌我不温柔,那你就再找一个呗!”
“不要,我就喜欢你这蛮不讲理的性格。”
“那我还要温柔干什么?”
“我随口说说而已,别当真。”
日升日落,每一天都在这座城市里上演,而我,也在忙碌中度过了我大半个暑假,几乎是没什么空闲时间的,就连南絮,也时常看不到我的人影。
但是她只要一看到我,必然要给我带来一些劲爆的消息。
不过这一次,消息可不劲爆,反而还有点让我不知所措。她说,老城区这一块真的要计划拆迁了,这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大概九十月份就会动工了,且一中和二中的新校区都已经建好了。
我惊讶道:“这么快?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已经不快了,都规划好久了。像你这种一心只知道赚钱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南絮又继续补充道:“而且拆迁不也能缓解一下你的经济危机嘛!毕竟这年头,拆迁户都是大款。”
是哦,如果真的拆迁了,那的确可以减轻我们的经济债务,老爸也可以轻松一点了。可是,我却觉得很难受。
老城区,街角大院,遍布的都是我的成长印记,以及和江浔年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忽然要拆迁,到底还是难过多过于喜悦的。
晚上回家之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爸。原以为老爸会觉得轻松一点,可是他也和我一样,有点怅然若失,并不是很开心地样子。
我想要安慰他,老爸却先开口,“我和你妈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离开。”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记得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不只有老爸老妈,还有外婆。听外婆说,爸妈结婚时没房子,外婆就把街角大院里的这套房子作为他们婚房。爸妈结婚后,外婆也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可我却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婆说,那是因为他们太爱爸爸了,所以去了天上给他祈福了,保佑他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外婆去世之后,我便更喜欢在夜晚仰望着星空。
外婆说,虽然爸爸和妈妈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很穷,但是爸爸很爱妈妈,所以她才放心地把妈妈交给爸爸,还把自己的房子也拿了出来。
时光不停歇地流转,爸妈也渐渐被时间抹去棱角,可那份从年少时就印刻在心里的爱恋却一直没变过。以前我从未在意过,可就在老妈生病的那段时间,老爸尽心竭力地照顾,以及在听我说完拆迁的事之后,老爸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老妈的遗像,随即才稍稍叹了口气。
我们居住于这座城市里,在一砖一瓦之间留下我们的回忆,却没有任何能力可以留住它。只能听从安排,将回忆存于脑海中。
关于拆迁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浔年,他的电话我就打不通了。刚开始,我还在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有事。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愈来愈呈现出不好的趋势。我心中那点点的胡思乱想也开始在膨胀。
整整三天,他那边都没有任何的消息,电话不接,短信不接。
近来我做兼职的店里也变得特别忙,常常到晚上九十点才放我们下班。因为过晚,老城区那一块的公交车也都下班了。出于无奈,我只好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手机在口袋里不断震动,是老爸打过来的电话。肯定是因为我这么晚还没回家担心了,我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一阵疾风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的掌心也灌入一阵冷风。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手机早就没影了。骑车抢劫,手法够熟练的啊!
我在路边站了好久,才意识到该报警,可是手机被抢了,这附近又没有公用电话亭,我上哪去报警啊?
先回家吧!刚刚只是遇到了个抢手机的,万一一会遇到了心怀不轨的人可就跑不掉了。我几乎是拿出毕生功力,一路不停歇地跑到大院门口,才稍微缓了口气。
正好遇到老爸拿着手机准备出门。
“丫头,你回来了,吓死我了。”
“我刚刚手机被人抢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手机丢了。”
“人没事就行,手机丢了还可以再买嘛。”
我扶着老爸进了屋里,刚才电话拨通时就被劫匪抢去,把老爸吓得不轻,额头上还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翌日老爸非要拉着我去警察局报案,不过因为是在晚上,而且我走的那条路也比较偏僻,而且也没有摄像头,追查起来也还是有难度的。
但是没有手机也不行,联系不到我,兼职也会丢的。
走出警局之后,老爸掏出一张卡,对我说:“我这张卡里还有点钱,够给你买个新手机了。”
我接下卡又塞回了老爸的口袋里,“不用,我自己有钱,买得起手机。”
老爸还想把卡拿出来,塞给我,但是挽着老爸的手臂,撒娇地说:“爸,我是真的有钱,我现在每天都在上班,怎么说都会存点小金库的。”
老爸终于没再挣扎,笑着摸摸我的头,“我的小丫头长大了。”
陪着老爸走在大街上,我侧头便能看到他的眼角细纹,一道道刺进我的眼窝,心底涌上说不出的酸涩。从我高三到大一的这段时间里,他操劳的太多,也加剧了衰老的步伐。
我别过头,偷偷擦干眼角的泪滴。
买完手机后,我就给南絮祝余她们发了条消息。至于江浔年,他的号码我自然是记得的,我也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只不过,其他人都给我回复了,唯独他,七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我按压着心里强烈的不安感,安慰着自己。
南絮知道后,直接给我了来了个电话轰炸。
“真联系不上了?”
“已经好几天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再等等吧。或许他只是有事呢。”
“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我现在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乱想。”
“九夏,你要相信他,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南絮说的没错,我应该相信他,就算一时不联系,也说明不了什么。
尽管后来的一个月里,他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八月末,老城区的拆迁工程正式动工。我帮老爸收拾着家里大大小小的行李,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带的东西还是挺多的,而且还有江浔年的一些东西。
他临走前给我们留了一把他家里的备用钥匙。
因为搬家工程太过浩大,老爸只好打电话预约了搬家公司过来,把家具之类的送到我们新租的房子里。
虽说拆迁户都会分配到一套房子,可是那边的小区还没有完全建好,所以老爸就在离我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简单的二居室。
大院里的邻居们早早地都搬走了,就只剩下我们家和隋阿姨家了。
大院门口的那只流浪狗依旧在门口晃悠,隋阿姨走过去,蹲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它,说:“我们要走了,你也赶紧走吧,这里不会有人住了。”
没人了,昔日热闹非凡的街角大院如今也只剩下空荡荡的水泥砖瓦,门前台阶上的青苔还在倔强地延伸。只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吸拉着拖鞋在上面摔跤了。
“丫头,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看看还有没有漏下的。”
我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摇摇头,“没有了,都收拾完了,走吧。”
踏出街角大院的那一刻,我回头仔细地看了一遍大院里的建筑,想要他们在我的记忆里再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
老爸轻轻地说:“走吧。”
隋阿姨家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却急着来和我们打招呼,“一路顺风啊,以后就不住一块了,多保重啊。”
我和老爸同时挥手,挥泪告别了这个我们生活了数十年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