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那个人身形恍惚，走路东摇西晃，如同醉酒了一般。

等他走到近前，周且果然闻到了一大股刺鼻的酒味。

周且冷笑，酒壮怂人胆，他这是借着酒劲才敢过来？

夏欣晴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惊叫道：“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到这儿来？自从我死后，他从来没有来过河边。”

周且蓦地转身，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她：“你死后，他从来没有来过河边？你确信？”

“我确信，”夏欣晴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如果他来过，我不可能不记得。他就是变成灰，我都认得他。”

周且朝不远处的桥扬了扬下巴，说：“你死后，过了几年，有一天深夜，他从那座桥上经过，还掉进了河里，你不知道吗？”

夏欣晴茫然摇了摇头。

周且想了下，又问：“那么，这附近有没有别的魂体存在？”

“没有，”夏欣晴仍然是极为肯定的语气说，“两个魂体不可能共同存在同一个区域。你没有当过魂体，不明白魂体的感受。在魂体眼里，别的魂体都是食物。这是魂体的天性。”

周且又感到了一阵寒意。

这个死后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周且更加确信，季小阳就在此处。那次在桥上攻击季明远的就是季小阳。

不知道季小阳使用了什么办法，让夏欣晴看不见他。

他甚至还能屏蔽夏欣晴对外界的感知？

当时，季明远中了类似冰刺的攻击，掉进河里，差点淹死，最后被人救了上来。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故，若是夏欣晴处于正常状态，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季明远摇摇晃晃来到河边，在离河岸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靠近。

他放下手上提着的香烛纸钱，酒水供品，整整齐齐摆在面前地上。

香烛点亮，红色的香头，摇曳的烛火，在这漆黑的夜里十分显眼。

周且好奇地问：“这些东西对你们有没有用？”

夏欣晴摇了摇头。

这在周且的预料当中，这个死后的世界似乎与传说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是你让他来的？”夏欣晴盯着季明远问。

她很聪明，猜到是周且白天对季明远做了什么。

周且淡淡说：“他对小阳做了一些事，让他自己来说好了。”

夏欣晴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神情悲苦。

季明远跪在地上，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念念有词。

“欣晴，小阳，你们安息吧。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们，可你们死都死了，我只能烧点纸钱，让你们在地下过得舒服点。改天我请道师为你们超度，你们尽快投生去吧，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

周且皱了皱眉，他是让这家伙来忏悔的，不是让他来说这些没意义的话，碍眼。

周且飘到季明远身边，将手搭到他的脖子上，输送了一点能量过去。

他现在对于能量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季明远脖子上顿时有一股寒意透入，阴冷的气息，直达心扉。

他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叩头。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认错。小阳，我当年不该在你掉进河里时，不但不拉你上来，还拿棍子把你捅进河里，害你淹死。”

夏欣晴听得呆住。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从季明远的口中听到这番话。

原来，小阳是这样死的。小阳是被面前这个畜生害死的。

季明远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周且，看不见夏欣晴，也听不见从她口中发生的受伤的野兽般的呜咽。

脖子上的寒意还在，逼迫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欣晴，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骂你，我应该对你好点。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母子也算是团聚了，我这二十年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生不如死，还要我怎样？”

夏欣晴突然抓狂了一般，扑向季明远。

“你这个坏蛋，你个畜生，你还我小阳。你不得好死，我杀了你，我吃了你。”

季明远并不在她的活动范围内，但是现在，她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扑到了季明远身上。

季明远顿时感到浑身被一股阴寒的气息包裹了，那阴寒从皮肤透入，刺入骨髓，让他浑身僵硬，如坠地狱。

“救，救命啊。”季明远抖抖索索说，“使者大人，救命啊。”

“啊——”

突然，他发出一声惨叫，两眼直视着前方，象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而就在那一瞬间，周且似乎看到夏欣晴的脸上有个小孩的脸一闪而过。

只一眨眼，那个小孩的脸就不见了，让周且几乎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夏欣晴还在疯狂地扑打着季明远，身上的光芒变得黯淡。能量在她扑打的过程中，转移到了季明远身上。

这正是季明远身上阴寒气息的来源。

“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啊。”

夏欣晴哭喊着，可惜，季明远听不见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季明远哭嚎着说：“小阳，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捅你。可是都二十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当年你妈妈明明更爱你，你知不知道，她准备带你走了。要是我不捅你，要是你不死，你妈妈肯定就带着你走了。”

“我就是要带小阳走，”夏欣晴哭喊道，“那个家呆不下去了，我正在考虑带小阳离开那个家，我们母子俩到别处去过日子，离你这个畜生远远的。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周且回想起了在季德善老人的记忆碎片当中看到的场景。

季明远殴打夏欣晴，季小阳缩在院子的角落呆呆看着。

季德善把季明远劝止后，夏欣晴坐在地上发呆，连身上的伤口都忘记了。

也许，那个时候，她正在考虑着，带季小阳离开这个男人。

那样的家，的确不是她和孩子应该呆的地方。

季明远哭嚎着：“我不想让你妈妈走。我以为你死了，你妈就不会走了。欣晴，你为什么也跟着他去了？你终究更爱他，舍不得他，对不对？”

“对，我就是爱小阳。你这个坏蛋，也配说爱？”

夏欣晴用力给了季明远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