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听见院内传来计蒙的声音,接着便是石案被打斗掀翻的声音。一直担心泗墨和丹阳因为三角恋打起来,没想到心月压根不喜欢丹阳,纯粹是谣言、子虚乌有,他俩相安无事。
没想到到头来,倒是计蒙和丹阳打了起来。
他俩谁也不认识谁,怕都以为对方不是好人,青鸾拍了拍脑门,想把瞌睡拍走,站起来边走边说,“别打了,误会、误会。”
“误会什么,他怎么会在泗墨的院子中坐着,你们没事吧?”计蒙说着,便朝青鸾走过来。
“那你便偷袭?”丹阳双手抱在胸前,挡在他前面。
“此事说来话长,”青鸾拉开两人,把事情大致跟计蒙说了一遍。丹阳是心月的朋友,泗墨在屋子里呆着,心月现在还没有醒。
计蒙脸上有愁色。
“怎么了?”青鸾问。
“如果再有一天心月还不醒,怕是醒不过来了。”
青鸾知到丹阳听到这话应该着急,便先拉住他。同计蒙说,“这话,你同泗墨说说吧。”
“我是要同他说的,心月就是醒来,纵使当日泗墨拼尽全力引开寒潭水,用北海星灯救了她出来,寒潭寒水在体内这些天,伤及骨髓,应是以后像个凡人,活不了多少年。”
青鸾倒是不知,泗墨是生生以身为饵从寒潭中找到的涂山心月,才得以救了她出来。那日她在水边,寒潭水上岸速度她是见过的,便是不多自己躲得也不容易,引开一片寒潭水的凶险,可以想象一二,这样看,他身上的伤来得并不冤枉,能留着性命,也是难得。
泗墨见计蒙进屋,多日来终于松了口气,听他说完,其实并没有多震惊,这事他想过最块的打算,“我听说可以换髓?”
青鸾见丹阳脸上有些震惊,应是没想到泗墨会做到此中地步。
计蒙开口,“可……”
泗墨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一只手挥的有气无力,青鸾记得初见他时,他掌心生风威风凛凛,“得能看着她这么多天,也是值了。”他长舒了口气,脸上笑得有些平静,“我知道,换髓后我活不过三日,这时间足够了。”
“泗墨,你这是让我亲手杀了我至交好友!”计蒙有些接受不了,一连摇头。
“或许还有办法的,还有一天,我们再找找。”青鸾说。
泗墨上前扶住计蒙的脑袋,“没有别的办法。我之前查过的,从她说要来的那刻起,我便想过种可能,自然做了最坏的打算。是我硬把她招来的,出了事我该救她。”
“你怎么知道,她愿意你救她?”计蒙问。
泗墨知道他是不愿做,换了副难得见的求人口气,“计蒙,我拐了你的心上人来,你都没打死我,这事你帮帮我。”
“那是你没害她。”计蒙推了他一下,只是心急,没有下重手,泗墨却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他开口道,“要我怎样求你,你才肯呢?
那是涂山心月,名动天下的姑娘,我算什么,一个无名小妖能救她,是荣幸、是求之不得。”
他说的诚恳,听的人心酸,“若是不能救她,我必痛不欲生,要与她同去。两个人里活一个,比一个都不活好。”
“好,我救她。”计蒙说。
“那还要劳烦你,将我的骨髓洗一洗,泗墨练法术是共工教的水系,涂山氏的法术多为木系,我怕骨髓里气息不同。别让她看出来,骨髓被换过,日后你们谁也别同她提起。”
青鸾这才发现泗墨不知什么时候,在心月周围布了禁声的结界。
这些日没有休息,他还能猜得心月不愿他救自己,便是小心谨慎不让她知道。原来,他也是会想,怎样她才最好。
只是,这心思迟了些,心月应是永远不知道。
泗墨洗髓时,她瞥了一眼,看得心肝发颤,活生生在骨头里面将髓洗,髓藏在骨中洗掉法术的气息,便是一点点重塑,那种痛比之将骨头敲碎更为折磨,泗墨痛的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期间痛的喊了两声。
整整两个时辰,洗髓才完,泗墨示意自己能坚持住,便要马上易髓。和心月换完髓完后,计蒙给心月施针稳固。
青鸾和丹阳帮不上忙,算是加油打气再一旁站着,泗墨太虚弱了,只是坐着都得靠着椅子背,青鸾想输点法力给他。丹阳先说,“我给他,同是水系法术,同根同源,容易用。”
泗墨没拒绝,看向涂山心月,“多谢。
她看见我脸色这么不好,是会生疑的。我明日再同她讲那些不再纠葛的话,我若是现在同她说,她便是醒了就要走。夜里赶路,我没了法力,送不了她回东夷,只能借白日护她这回去一路无虞。”
什么都安排妥当,事情种种,便是到此为止。泗墨心里,觉得久违的轻松。
屋子里只剩他和心月,他想许是,三千年前自己能有现在的心思,两人不会有那些不快吧。什么功名、什么流言,他想要的,不过是涂山心月。
若是能早点看清楚,就好了。
日出的光很亮,闪着他的眼睛,他知道是时候跟心月说了话,“涂山心月,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同你之间没有瓜葛。”
这话说着,也没有那么难的。难过得厉害得时候,心里是空落落的,话说的是可以不过心的。
他看着心月缓缓睁开眼,很想扶起她,躺了多日的人站起来时应是有些腿软。见她厌烦的目光,便是没有动。
她站起来,朝自己说了句,“泗墨,珍重。”
“我知道,我不会纠缠你了。”他说,心里除了高兴她醒过来,便剩下难过。喜欢人这件事,他这一生只做了一次,到头来,她不喜欢自己。
但总之还是高兴的,他看着她去了屋外,驾云走了,云上不知她是不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站在日光下,看着那倩影越飞越远,身子冷得像是雪天初见的那天。
计蒙、青鸾和丹阳从屋里出来,死的时候,不是他一个人。
这么多年,他不觉得后悔,最后,可以终于试试能不能重新开始,比一直等着猜着好得多。知道她心里没有半点自己,也是个答案。
这样岁月漫长,她或是会重新喜欢其他人;自己见不到那样的时候,他觉得很好,跟院子里人说“我们喝点酒吧。”
少年时喝酒,酒馆里坐着几人,喊几句与尔同销万古愁。而今才知其实没有很多是值得愁,一生匆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