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此时极为冷静，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周恒的原因她才会背叛。

若是真的爱他，又怎会在她以饶他不死为条件时不发一言？又怎会在他受尽折磨倒地不起之时无动于衷？又怎会在此刻还极尽狡辩不愿承认？

灵儿摆明了是别有用心，不过是借着爱情的幌子为自己开脱罢了。

“不是她，是我逼她的，要杀就杀我！”

周恒冲着龙华大喊，他已经严重体力不支了，在冰雪天中依旧痛得满身是汗，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来，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可是他还是努力抬起头，满口的鲜血，浑身泥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往前蠕动着。

他额头上青筋暴出，这是他仅存的力气了，哪怕根本前进不了多远，就会被侍卫抓着肩膀拽起来，狠狠扔回原地。

但是他却依旧坚持着，一次一次，反反复复向前爬去，拼了命的想要保护灵儿。

“我......”灵儿神色慌张至极，终究退无可退，“噗通”一声跪下，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哭喊着，“是他逼我的，将军，都是他逼我的，奴婢是无心之失啊！”

说罢“哐哐哐”冲地上磕着响头，头发磕散了，额头也磕出了血，哭声凄凉，似是有万般委屈，这般模样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灵儿素来与众人关系极好，待人接物都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现下见她哭得委屈，周围将士都有些于心不忍，又见周恒承认是他逼迫，便更认定了她是无辜的，想要为其求情。

“大将军......”张叶之上前，毕竟他们家与灵儿母亲多少有几分交情，见她此时的凄惨模样，便动了恻隐之心。

“灵儿一向服侍周到，又是与您从小到大的交情，绝对不会背叛您啊，想必定是这贼人逼迫的。”

“逼迫？”龙华冷笑，握紧了赤霄剑，“若真是逼迫，又怎会将雷公藤藏于指甲中，借机给我下毒，想要取我性命？”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不已。

“大将军，你说那毒......”张叶之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灵儿自小与龙华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怎会下毒想要害死她？

“灵儿，我要是没记错，破国宴会上你染了一双红色指甲，那红色粉末的雷公藤，便藏在食指间吧？”

龙华一步步走向灵儿，她听了龙华的话，全身更是哆嗦得不成样子，跪爬着到处躲避，却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我喝了你递来的酒，紧接着便毒发了，之后太医却未在酒水食物中找到雷公藤的踪迹，只怕是你早就换好了酒杯吧？”

龙华停在了灵儿面前，缓缓弯下腰，一双眼睛冰若寒窖，犀利冷冽的目光像是把刀子直直钉向她。

“还有上次狩猎时也是你告诉周恒我们选取的地点吧？今日出行路线你也秘密通知了他，一早就埋伏好了等着我掉入圈套。”

灵儿听了这一声声质问，想是被抽离了魂魄，颓废地倒在地上，瞳孔微微涣散。

“灵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龙华就这么盯着她，最终还是验证了她的猜想，她最不曾怀疑的人千方百计要害她，明明事事体贴周到，温柔善良，背后却想着取她的性命。

龙华由冰冷愤恨转为失望，最后竟有一丝受伤。

灵儿是她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啊！

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为她消除了心底那一缕不安。

却未想到身边人是恨毒了她之人。

真是可笑！

灵儿知道龙华绝不会原谅她了，渐渐竟然勾起嘴角，发出冷笑，笑声越来越大，像是个疯子一般跪倚在冰凉华贵的地面金砖上。

发髻散乱，眼睛猩红，雪白的牙齿间透出瘆人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哭喊哀嚎，在茫茫雪天中更显阴森诡异。

叶离担心她出手伤害龙华，前去护在龙华身边，“大将军，她怕是疯了，还是先带下去关起来吧。”

龙华知道她这状态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毕竟她们曾相处一场，又是和原主从小的情谊，这种感情或多或少都带到了她身上。

想了想，她挥了挥手，让人把灵儿囚禁在华仪宫，严加看管，又瞥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周恒，只见他看到灵儿一副疯魔样子，心痛欲碎，满脸是泪倒在地上。

这人是真的爱灵儿，哪怕自己受尽折磨也绝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只可惜......灵儿也是真的不爱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他，若是真爱，龙华近日刚刚俘获他逼问他内鬼是谁时，她便会走出来承认，以换得周恒一命。

周恒故意冤枉顾言蹊，明明错漏百出，可是龙华还是停顿了许久，她想给灵儿一点时间，看看她会不会承认。

若她当即认了，请求龙华原谅，留周恒一条性命，龙华会废去周恒全身武功，打断他筋脉，让他终生不能威胁到她，然后放他们二人一条生路，让这对苦命鸳鸯得一个善果。

她对灵儿有极大的好感，所以哪怕知道对待敌人不留余地，哪怕灵儿三番五次想要杀害她，但若真的只是为情所困，她还是愿意成全他们二人。

可惜，灵儿从始至终都未替周恒想过。

她只是想要杀死她。

龙华倏地胸闷，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知道人性本恶，人心不足以信任，但是当被身边亲密之人背叛时，心里还是像坠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

灵儿已经被人拖去了偏殿，龙华再次看了眼周恒，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她离去的身影，满眼都是她一个人。

龙华从不信男女情深，她前世也并未体会过真正的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再将他们一脚踢开罢了。

可是周恒，似乎是真真正正爱上了灵儿。

哪怕知道她不过是在利用他，依旧甘之如饴。

龙华觉得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将军，这人怎么处置？”

“杀了吧，留着没用了。”

龙华轻轻留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屋内。

一袭红袍在漫天纯白中尤为鲜艳，只是背影却有说不出的苍凉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