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听此厉啸,心中不由砰砰乱跳,强自镇定,向来人瞧去,第一眼便见到他一个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却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两眼之下隔了好远,才有个圆圆的朝天鼻子。
那人小眼中光芒四射,向段誉脸上骨碌碌的一转,段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过他侧眼看向一旁神情自若的宋谦,又忖自己如今也算初习得“凌波微步”了,便站起身子,开口从心道:
“原来尊驾便是‘南海鳄神’岳老二,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段誉心想:大哥这几日为我之事已经奔波了许久,这‘四大恶人’既能被钟谷主邀请来助拳,定不是泛泛之辈,还是不要横生枝节。我大送高帽,不免卑鄙,可是他的确武功高强,倒也不算违心。
南海鳄神听段誉对他颇为客气,并且称呼自己‘岳老二’,心中得意之极,大笑了两声,道:
“你小子看着本领稀松平常,眼光倒还不错。”
接着他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向段誉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细看,只给段誉瞧的心中发毛:素闻世间有人偏好龙阳,这岳老三不会就是这种人吧。
在段誉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南海鳄神“啧啧啧”的赞美之声,脸现喜色,说道:“妙极,妙极!你转个身来我看看!”
段誉心中疑惑,抬眼望向宋谦,见后者轻轻颔首,便转过身来。
南海鳄神又道:“妙极,妙极!你很像我,你很像我!”
不管他说什么话,都不及“你很像我”这四字令厅中众人如此诧异,均想:“这话莫名其妙之至,你武功虽不凡,但容貌丑陋,像你什么?何况还加上一个‘很’字?”
这其中除了岳老三本身,也就宋谦知其本意,想来是这南海鳄神才死了徒弟,准备收段誉为徒,才说的此话。
“嘿嘿,岳老三嘛,不拜段誉为师的岳老三怎么会是个合格的南海鳄神呢?”宋谦心中坏坏的想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幕。
只见南海鳄神一跳,跃到了段誉身边,摸摸他后脑,捏捏他手脚,又在他腰眼里用力揿了几下,裂开一张四字形的阔嘴,哈哈大笑道:
“你真像我,真的像我!”说着拉住了段誉手臂,道:“跟我去罢!”
段誉摸不着半点头脑,问道:“你叫我去哪里?”
“跟我去便是。快快叩头!求我收你为弟子。你一求,我立即答允。”南海鳄神道。
这一下当真大出段誉意料之外,嗫嚅道:“这个...这个...”一双求助的眼神望向宋谦。
不待宋谦开口,钟万仇便出声喝道:
“岳老三,你不在北庄等你老大,又来这发什么疯?”
岳老三闻言双眼一瞪,道:“哇呀呀!你才发疯,你可知我那一脉单传的弟子孙三霸被人杀了?”
钟万仇自是听过此事,当下点了点头,又听南海鳄神道:“这小子手长足长,脑骨后凸,腰胁柔软,聪明机敏,年纪不大,又是男人,真是上天送上门的弟子。钟万仇你若拦我,定和你不客气。”
钟万仇强忍怒意,心中念着还有要事需这“四大恶人”帮忙,也不好得罪太过,反正这小子和自己不沾亲不沾故的,便不再管他。
这时一道揶揄的声音传来:
“嘿嘿,岳老三啊岳老三,且不说我这贤弟愿不愿意拜你为师,但说以你们这武功高低来看,还指不定谁当谁师父呢!”
却是一旁的宋谦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
南海鳄神闻言一怒,叫道:“哇呀呀,我是岳老二!你小子又是谁?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脑袋。”他见这白衣少年气度不凡,年纪轻轻一身气息却极为内敛,心中猜想许是哪个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
“在下无量剑派宋谦,乃是这位公子的结拜大哥。”宋谦开口答道。
“什么无量剑,有量剑的,没听过。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谁不知我南海鳄神武功天下第...第...我要收这小子为徒,他还不乐意?还有你说我武功没他高?那我们就来比划比划。”岳老三骂骂咧咧道。
“我这贤弟才中了断肠散之毒,自是不便出战,我们不妨赌上一把,半月之后,你若能胜他,我就劝他拜你为师,倘若你不能胜他......”宋谦说道此处,眼带讥讽的看着岳老三。
“百招之内,我若不胜,我就拜他为师!”岳老三当即出口道,心中念着:这小子身上才一丝真气游动,半个月能练到哪去?
宋谦见对方已上钩,当即说道:“好,一言为定,倘若你说话不算话,那便是乌龟王八蛋!”
“好!我绝不会做那乌龟王八蛋的,不过我倒要先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南海鳄神已经忍了很久,当下说完,猛地一掌朝着宋谦拍去。
宋谦只觉一阵劲风朝着自己面门袭来,当下右手也是一掌拍出。
砰的一声,两人已对过一掌,宋谦只觉对方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也是神色一凝。
对面的岳老三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他发现对方看似平平淡淡的掌力之下竟还藏有几分极为阴毒的劲力向着自己五脏六腑袭来,一时不察之下,不由闷哼一声。
“好小子,哪里习来如此歹毒的掌法。”南海鳄神暗骂一声,抽出鳄嘴剪便向着宋谦脖颈袭去。
“真是不知者无畏,摧心掌又岂能随便乱接!”宋谦心中冷笑,手上却不停歇,拔出长剑格了上去。
紧接着“金针渡劫”、“流云过峰”、“一波三折”等无量剑招顺势施展而出,方才他与王婆婆等人一战,虽是用的刀法,但刀法中绵绵不绝的意境使他抓住了几分灵感,当下施展起剑法来,颇有几分行云流水的感觉。
“嗯哼!”再又接过对方一招威力不俗的“乾坤无量”之后,岳老三颇有些压制不住五脏六腑中的伤势,喉咙一甜,不由哼出声来。
宋谦双耳通明,察觉到了对方破绽,当即一记威力强大的拳法朝着对方心口袭去。
南海鳄神眼见一道刚猛无比的拳劲冲着自己要害而来,当下已经躲闪不开,只得收剪挡在胸前。
蓬的一声,硬接了一记“大伏魔拳”的岳老三只觉腹中一股鲜血涌向喉咙。他胀红了脸颊,强制吞了下去,宋谦正欲乘胜追击,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越过山谷,破空而至。
这哨声良久不绝,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穷无尽,永远不需要换气般。厅中众人初听之时,也不过觉得哨声凄厉,刺人耳鼓,但越听越惊异,相顾诧愕。
宋谦知晓这是内力深厚的表现,当下停住步伐,神色警惕地看着门外。
就在众人不明觉厉之时,南海鳄神拍了拍自己后脑,叫道:“是老大在叫我了,今日到此为止,半月之后定来赴约。”
说完,不理会众人疑惑的神情,头也不回的跳将出去。
“废话,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厉害。内力倒是没比我深厚,就是这阴毒的掌力令人防不胜防。”
南海鳄神暗自庆幸自家老大喊的及时,心里打定主意下次来寻那好徒儿定要拉上老大一起。
脑中想着事情,突然间铁哨声又作,这次却是叽叽、叽叽的声音短促,但仍连续不绝。南海鳄神叫道:“来啦,来啦!你奶奶的,催得这么紧。”当下脚步又快了几分。